窗外的天刚亮,我们却被一通电话唤醒。屏幕上跳出“妈妈”。她接起,声音还带着睡意:“妈,早。”
那头有油烟的噼啪声,妈妈笑:“昨天说的红豆汤,我现在就煮,你们录不录?”
她立刻坐起,按下录音键:“录,妈慢一点说。”
妈妈的声音伴着勺子碰锅的声响:“红豆提前泡一晚,水要没过,早上倒掉,再加新水,先大火,开了转小火。煮到豆子裂口,放冰糖,再煮一会儿。”
我在旁边记下关键词,屏幕里,妈妈掀盖时飘出热气,镜头一片白。
她笑着提醒:“妈,别烫着。”
妈妈哼了一声:“老手了。夜里喝一碗,就不冷。”说完,她主动补一句,“记得留一盏小灯,红豆汤才不变味。”
这句话被她标成粗体:“灯要留。”
挂断后,她把录音存进“厨房档案”,在备注写:“楼下桂花,锅盖上的蒸汽,凌晨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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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我们吃昨晚剩的馄饨汤,配阿姨送的桂花干。她边喝边检查轻量修复包的打包情况。
“螺丝刀、线包、胶带、迷你卡片、风油精、创可贴。”她逐项过,像清点小型灯具。
我把五个包排成一列,贴上不同目的地:乡村书屋、山路邮点、流动图书车、夜班保安室、长途司机之家。
她在每个包里塞了一张小卡:“如果你修好了什么,写下来。让别的夜看见。”
快递小哥上楼取件,肩上挂着雨衣。“下雨路滑,小心。”她叮嘱。
小哥笑:“你们也小心。这个包这么轻,像装了风。”
她回应:“装了灯。”小哥愣了一下,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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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们背上工具包、硬壳夹和保温桶,出门往火车站走。天空压着云,空气里有雨的味道。
火车站候车厅里人声涌动,广播在头顶滚动。我们找到值班室,敲门,一个戴眼镜的值班员探头:“你们是信箱的?”
她点头:“想在值班室放一个夜行信箱,给夜班、赶车、夜行的人写。”
值班员让开:“放在这角,不挡通道。”
我们把轻量木箱挂在靠窗的柱子上,用粗绳打了两道结。她贴上指引:“写下路上的味道,写下你要去的地方,也写下想念的人。”
旁边放了一叠空卡和几支中性笔。她又把“夜声”二维码贴在水壶旁:“候车时听一段汤声。”
第一位来写卡的是夜班保洁阿姨。她刚拖完地,手还湿。她写:“夜里拖地,地面有风的味道,听到汤声,就饿了。”字圆圆的。
第二张是列车员写的:“凌晨检票时,鞋底都是露水。想喝红豆汤。”她写完,抿嘴笑。
第三个是通宵候车的学生。他写:“等补票,心跳得很快,看到灯,慢下来。”旁边画了一个小灯泡。
她一张张收进硬壳夹,压平。“这里的卡有铁轨味。”她低声。
我点头:“还有油味。”
雨开始落,玻璃窗上挂满水。候车厅里有人靠在柱子睡,有人抱着孩子轻拍,有人盯着屏幕发呆。
她把保温桶打开,汤香立刻飘出去。“红豆汤,免费。”她轻声说。
列车员接过一杯,笑:“刚写了想喝就喝到。”
她回:“灯会转弯。”
广播提示检票,行李箱滑过地面,轮子发出长声。有人匆匆写完一句:“出差第五天,想回去吃咸菜。”然后把卡塞进箱子就跑。
她看着那背影,轻声:“这句像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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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值班室忙起来。有人问:“信箱会留到晚上吗?”她点头:“夜里是它最亮的时候。”
一个年轻的站警路过,停下看了看,写了一句:“夜巡时看到灯,觉得有人陪同。”他写完,故意在末尾画了一个小盾牌。
她收好,笑:“盾牌也能亮。”
四点,雨停,阳光透进来。玻璃上的水痕反射出斑点光。有人在窗口旁写卡,影子落在箱子上。
她抬头,看着候车厅的天花板灯一排排亮。“这些灯和木箱一起,够用。”
五点,我们收一部分卡,留一部分空位给夜班。她把硬壳夹抱在怀里:“先回去整理第一屏,晚饭后再来收一轮。”
值班员点头:“我帮看着,晚班会让人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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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桌上还留着早上妈妈的红豆汤热气痕迹。她把硬壳夹摊开,卡片铺满桌。
“候车厅的声音也要收。”她说。
我把下午录的广播、行李轮声、雨滴声导入电脑。她把这些声叠在红豆汤的滚声下,做成“站台夜声”一段。
“让等车的人听到自己的脚步,也听到汤。”她说。
我点头:“也让远处的人听到站台。”
晚上七点,我们带着空桶和工具包又回站里。夜班已经接手,值班室灯换成了柔光。
木箱里又多了一叠卡。她一张张抽出,读给我听:
“夜里通勤,耳机里是你们的夜声,感觉有人一起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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