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厨房里又响起水开的呼噜声。她把昨夜泡好的红豆倒进锅里,冰糖咔哒落下,蒸汽往上冲,屋子里都是甜味。我在一旁擦干保温桶,盖子拧紧又松开,确认不会漏。
“这次多煮一会儿,让豆子完全开花。”她说,勺子慢慢搅,像在安抚一夜没睡的灯。
手机震了一下,是妈妈回的消息,只有三个字:“灯等你。”后面跟一个笑脸。我把昨晚截的留言发过去,附一句:“在车上听汤声的人很多。”
她盯着屏幕发呆几秒,才回过神:“妈醒得也早。”又补一句,“今天煮的这锅,算是还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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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我们拎着新汤和硬壳夹出门。雨停后,空气湿而亮。到站台时,晨光从玻璃顶棚斜落下来,与昨夜的灯混在一起。
值班员正在换班,看到我们,抬手打招呼:“昨晚的卡,我收在抽屉。”他递过来一叠,“还有凌晨四点写的几张。”
她接过,轻声:“谢谢。我们贴一张新的。”
我们把“灯等你”小卡贴在木箱侧面,用透明胶压平。旁边又加了一行字:“若赶不上,也别慌,灯不走。”
第一杯汤先递给值班员,他笑着摇头:“我刚喝完早班咖啡,不过再热一杯也好。”他抿一口,眯眼:“甜得刚好。”
候车的人换了一批,更多是早班赶路的。一个背着大包的女生蹲在箱子旁写卡,指尖冻得发红。她写:“补上了票,准备上车。昨夜没睡,早上喝到汤,谢谢。”她写完,用力吹了吹墨迹。
一个戴反光背心的站务员匆匆写一句:“巡检完铁轨,鞋底一层露。喝口汤,再去第二趟。”字歪歪扭扭,笔尖像在跑。
还有一位抱着猫笼的中年男人,他把猫放在脚边,猫在笼里打盹。他写:“带猫去拆线,怕它紧张,看到灯,心稳一点。”她把汤递过去,猫嗅了嗅热气,眯眼。
她低声对我说:“早班的心跳跟昨晚的不一样。”我点头:“夜里是困,早上是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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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前,木箱里又多了几张卡。她挑出凌晨四点的那一张:字迹有些抖,“凌晨检票,乘客少,听到汤声,像有人在旁边说早点回家。”她读完,叹了口气:“给夜班收尾的人留的。”
我们把昨晚答应的“灯等你”卡也贴上,放在指引下方。她把那张“拖地的人也在路上”夹在硬壳夹最前面,准备晚上再递给保洁阿姨。
我去窗口拍了一张木箱和“灯等你”卡的合照,光线里有水痕反射。她把照片发给妈妈:“灯真的在等。”
妈妈回了一个语音:“看到灯,我就不担心了。你们记得自己也要吃甜的。”
她笑:“妈妈像在隔空点名。”我把保温桶掂了掂:“我们也留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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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我们收起第一轮卡,回家整理。桌上展开,纸面还带着站台的潮气。
她先按时间排序,把凌晨到清晨的卡排成一条线。“这条线像一段车次。”她说。
我把早班噪声导入电脑:广播报站、咖啡机的嘶声、推行李的滚轮声。她把这些叠在昨夜的红豆汤滚声上,做出“站台·晨版”。
“夜声有夜的沙,晨声有雾。”她总结。
我们把“灯等你”做成新专题页面,放在站台特辑第二屏。引言写:“有人迟到,有人补票,有人带着猫,有人拖着露水。灯等每一个赶路的人。”
后台留言迅速起来,有人说:“早班列车上喝到你们的汤,没那么怕晚点。”有人说:“看到‘灯等你’,感觉不是一个人在赶时间。”
她盯着屏幕,指尖轻轻敲桌面:“这句话要截下来,今晚回给补票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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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我们给妈妈拨过去视频。她举着手机,厨房里光线亮堂,红豆汤的锅还冒热气。
“你们把汤送到车站?”妈妈的眉毛都扬起来。
她点头,把站台照片给妈妈看,又把那条留言念给她听。妈妈沉默了一秒:“原来锅真能端出去。”她笑出来,“那你们记得把锅带回来洗。”
我补一句:“下周想录红豆汤的二次加水版,妈教吗?”
妈妈利落答:“好,等我下次泡红豆。”说完,又叮嘱,“早晚温差大,别只管别人。”
挂断后,她靠在椅背上:“妈妈的‘灯等你’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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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乡村书屋发来第二封邮件。照片里,那盏被修好的旧台灯已经摆在书桌上,几个孩子趴在灯下写作业,窗外是稻田。“灯不刺眼,很柔。”邮件里这样写。
她把这段话贴在修复角专题,“远程修复·书屋”。又在备注写:“灯从列车到田埂。”
长途司机之家回了语音:“今天路上雨大,昨晚的螺丝刀派上用场。谢谢你们的卡片。”背景是发动机的低鸣。
她听完,轻轻说:“路上也有灯等人。”
紧接着,山路邮点的年轻站员打来电话,信号有些沙:“山里下了小雪,灯包到了,我们正打算在屋檐下挂。”她忙问:“屋檐结冰吗?绳子要不要换粗的?”对方笑:“我用麻绳再加一层铁丝,放心。晚上会有背柴的人路过,让他们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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