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东头的老裁缝谢师傅,手艺是祖传的,尤其擅长做一样东西——。
不是那种烧给死人的粗糙纸扎,而是用特制的宣纸、染色的细绢,配上金银箔片,做出几乎与真嫁衣无异的精美服饰。凤冠霞帔,绣鞋云肩,无一不精,栩栩如生。据说早年有些穷苦人家办不起嫁妆,或者讲究排场的大户人家想要独一无二的展示品,会悄悄找他定制。但这门手艺,有个不成文的禁忌——绝不给活人量身定做,尤其是未出阁的姑娘。
谢师傅常说,做得太真,容易“招眼”。活人穿了,会折损福气,尤其是待嫁的姑娘,穿了这纸做的嫁衣,怕是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争抢,那真正的姻缘可就悬了。
这规矩,谢师傅守了一辈子。他接的活儿,大多是给博物馆做复原,或者给一些民俗收藏家制作展示品,明码标价,绝不为活人破例。
直到镇上的富商马万金找上门。
马万金是靠着建材生意发家的,财大气粗,只有一个独生女,叫马莉莉,视若珍宝。马莉莉要结婚了,对方是个海归博士,家境优渥,马万金铆足了劲要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让全镇人都看看。
不知他从哪儿听说了谢师傅的名头,觉得这玩意儿新奇、有排场,能镇住场面,非要给女儿定制一套,在婚礼上作为“特色环节”展示。
马万金提着厚礼,带着两个跟班,直接堵在了谢师傅那间昏暗陈旧的小铺子门口。
“谢师傅,久仰大名!”马万金嗓门洪亮,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小女出嫁,想请您老出手,做一套最顶级的!钱,不是问题!要多少,您开口!”
谢师傅正在裱糊一个纸人骨架,头也没抬,手里的刷子蘸着浆糊,慢条斯理地说:“马老板,老朽的规矩,不给活人做嫁衣。您还是去苏州、杭州,定做真丝的吧。”
马万金脸色一沉,他横行惯了,还没被人这么驳过面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谢师傅,我马万金在镇上也算有头有脸,这点面子都不给?”他使了个眼色,跟班把两个沉甸甸的密码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这里是定金。事成之后,再加一倍。”马万金盯着谢师傅,“我就要这独一无二的排场!让所有人都开开眼!”
谢师傅的手顿了顿,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那红彤彤的钞票,又看了看马万金那不容置疑的架势,沉默了很久。他老了,这铺子也快维持不下去了,儿子在城里买房还等着用钱……
“唉……”谢师傅长长叹了口气,像是瞬间又老了几岁,“只做展示,婚礼当天,绝不能让你女儿穿上身!看一眼,就得收起来。而且,嫁衣做完,需在我这铺子里供奉三日,祛祛‘火气’,才能请走。”
马万金见谢师傅松口,立刻眉开眼笑,连连答应:“成!成!都依您!就是摆着看的,绝不让我闺女碰!”
量尺寸那天,马莉莉也来了。姑娘二十出头,长得漂亮,眉眼间带着些娇纵。她对这好奇多于喜欢,觉得是父亲搞的噱头。谢师傅给她量体时,手指触碰到她的手腕,冰得她微微一哆嗦。
“老师傅,您手真凉。”马莉莉随口说。
谢师傅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怜悯,让马莉莉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接下来的一个月,谢师傅闭门谢客,专心制作。他用的是祖传下来的最上等的材料和技法。纸是特制的加厚宣纸,用植物染料反复浸染出正红色,比真丝绸缎更显厚重华贵。金线银线是从老银楼定制的,一点点掐丝盘绕出龙凤呈祥、牡丹团花的图案,在昏暗的灯光下流光溢彩。凤冠更是精巧,用细竹为骨,覆以金箔珍珠,颤巍巍的流苏几可乱真。
但怪事,在制作过程中就隐隐发生了。
铺子里的温度总是莫名偏低,尤其是摆放嫁衣的半成品的工作台周围,阴冷阴冷的。谢师傅养的那只老猫,平时总爱趴在桌上打盹,现在却死活不肯靠近工作台,只是远远蹲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有时深夜,谢师傅会听到工作台那边传来极轻微的、像是丝绸摩擦的“窸窣”声,等他抬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件逐渐成型的,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嫁衣完工那天,华美得令人窒息。摊开在铺子里,简直像一位看不见的新娘穿戴着它,静静地立在那里。连见多识广的马万金看了,都啧啧称奇,直呼这钱花得值。
谢师傅却脸色凝重,按照约定,将嫁衣供奉在铺子正堂,点了长明灯,焚香三日。
这三日,铺子附近夜夜都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女子哭泣声,还有邻居看到,谢师傅铺子的窗户上,半夜总映出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模糊身影,在那里徘徊。
三日后,马万金兴高采烈地派人来,将小心翼翼地请走了,安置在自家别墅的宴会厅里,用玻璃罩子罩着,作为婚礼前的重磅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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