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轩,在城市规划院工作,是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直到半年前,我收到了老家发来的电报——祖母病危。我从小在城市长大,对那个位于大山深处的林家坳,印象模糊而疏远。只记得十岁那年,父母带我回去过一次,那栋阴森的老宅、族人古怪的规矩,以及祖母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都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那次之后,父母似乎也与老家刻意保持了距离,再未回去。
我请了假,坐上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窗外的景色从平原逐渐变为起伏的群山,空气也变得潮湿而凝重。林家坳藏在深山之中,几十户人家依山而建,青石板路湿滑,老旧的木屋层层叠叠,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
老宅在村子的最深处,是那种典型的、规模宏大的南方祖屋,白墙早已斑驳,露出内里暗色的木骨,高大的封火墙投下沉重的阴影。推开那扇吱呀作响、厚重无比的木门,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霉味、香火和某种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
院子里站了不少族人,大多面色黝黑,表情沉默,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怜悯?叔叔林建国迎了上来,他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
“小轩,你来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沙哑,“老太太……怕是就这两天了。她一直念叨你。”
我在昏暗的正房里见到了祖母。她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紧贴着骨骼,像一尊蒙着人皮的骷髅。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在看到我时,却骤然迸发出一种令人心惊的光芒,干枯的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一个垂死之人。
“轩……儿……”她的声音如同风吹过破败的窗纸,“回来……了……好……林家的……血脉……不能……断……”
她的手冰冷刺骨,那触感让我极不舒服。“奶奶,您放心,好好休息。”我试图安慰她。
“不!”她猛地激动起来,手指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听着……祖训……老宅……不能离人……井……绝不能……靠近……后山的……祠堂……初一十五……必须……祭拜……”
她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些零碎的规矩,眼神涣散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最后,她用尽力气,死死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尤其……是……子时……万万……不可……出房门……听到……任何……声音……都……别……回应……”
话音未落,她抓着我的手骤然松开,头一歪,眼睛却依旧圆睁着,望着屋顶的某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那双未曾闭合的眼睛里,残留着无尽的恐惧与……一种诡异的解脱。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哭声和忙碌。我却僵在原地,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祖母冰冷的触感和那股巨大的力道,那句关于“子时”和“声音”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让我遍体生寒。
葬礼的繁琐远超我的想象。整个过程遵循着古老而严苛的仪式,每一步都有特定的规矩,不容丝毫差错。族人们穿着素服,表情肃穆,行动间透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默契。作为长孙,我需要参与许多环节,这让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这座老宅和林氏家族那种封闭、守旧,甚至有些诡异的氛围。
怪事从祖母下葬后的当晚开始。
按照规矩,我需要为祖母守灵一夜。灵堂设在阴森的正厅,白烛摇曳,纸钱的气息混杂着香火,令人头晕。我独自一人坐在蒲团上,深山里的夜晚格外寂静,只有风吹过老宅缝隙发出的呜咽声。
子时刚过,一阵极其轻微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院子里拖着什么重物,缓慢地、一下下地摩擦着青石板。沙……沙……沙……
我的心脏猛地收紧。想起祖母的警告,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拖拽声在院子里响了一会儿,停在了我的房门外。
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停止了。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门外,是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我以为它已经离开时,一个声音,贴着我房间的木门响了起来。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有人用指甲,在一下下地、缓慢地刮擦着门板。嗤……嗤……嗤……
声音不大,却尖锐得刺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恶意,仿佛正刮在我的神经上。
我浑身汗毛倒竖,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祖母的警告在脑海中轰鸣:“别回应!”
刮擦声持续了十几分钟,终于停了下来。接着,那沙沙的拖拽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消失在院子的深处。
我瘫在蒲团上,浑身被冷汗浸透,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脸色苍白地向叔叔问起昨夜的声音。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眼神躲闪,厉声道:“你听错了!是风!或者是野猫!记住你奶奶的话,晚上听到什么都别管!别问!”
他的反应不仅没有打消我的疑虑,反而让我更加确信,这老宅,这林家坳,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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