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远,在省民俗博物馆做研究员。我的曾祖父是清末民初有名的傩戏班主,传下来一套共十二枚、据说是明代传下的古傩面具。这些面具不同于常见傩戏的凶悍,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美感,雕工精湛,漆色黯沉,每一枚都代表一位神只或一位阴司判官,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看久了让人心底发毛。它们是馆里的镇馆之宝,也是我研究的重点。
为了筹备一场关于傩文化的特展,我申请将这套面具从库房调出,带到我的工作室进行深度研究和保养。当我把最后那枚代表着“阴司引路使者”、面色青白、眼角下垂、似哭似笑的“无常”面具放入特制的恒温恒湿展柜时,已是深夜。
工作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黄。十二枚面具在玻璃柜中静静陈列,空洞的眼窝仿佛在黑暗中集体注视着我。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淡的、混合了陈年木料、旧漆和某种类似檀香又带着腥气的味道。
我揉了揉眉心,准备关灯离开。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展柜里那枚“无常”面具,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位移,而是它那下垂的眼角,似乎……更耷拉了一分?嘴角那诡异的弧度,也仿佛加深了些许?
我猛地转头,死死盯住那枚面具。它静静地躺在丝绒衬垫上,纹丝不动。
“神经衰弱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关灯锁门。
那一晚,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我置身于一个浓雾弥漫的古戏台,台下空无一人。台上,十二个戴着那些傩面、穿着宽大戏服的身影,正在无声地舞蹈。他们的动作僵硬而诡异,如同提线木偶,围绕着中央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戴着“无常”面具的那个身影,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眼窝“望”向我,然后抬起手,指向了我……
我猛地惊醒,冷汗涔涔,窗外天色未明。梦中那无声的注视感和冰冷的指向,真实得可怕。
第二天回到工作室,我刻意避开那枚“无常”面具,开始研究其他几枚。当我戴上白手套,拿起那枚代表“雷公”、面容威严、赤面獠牙的面具,准备用软毛刷清理其内部积尘时,一股强烈的、难以形容的抵触感莫名升起。仿佛这面具……是活物,不愿被触碰。
我强行压下不适,轻轻翻转面具。在面具内侧靠近额头的部位,我发现了几个极其细微、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刻字——不是神只名讳,而是四个小字:“周氏永镇”。
周氏?我的心头猛地一跳!这是我曾祖父的姓氏!难道这套面具,并非单纯的傩戏道具,而是我周家祖上用于“镇压”某种东西的法器?“永镇”?镇压什么?
这个发现让我既兴奋又不安。我立刻开始查阅所有与曾祖父和这套面具相关的家族记载、地方志。线索零碎而模糊。只提及曾祖父的傩戏班非同一般,不仅能娱神娱人,更能“沟通阴阳,驱邪镇煞”,在当年名声极大,但也因此颇为神秘,不与寻常戏班往来。而关于这套面具的来历,只说是祖传,源自一位“山中异人”。
随着研究的深入,怪事开始接踵而至。
我工作室里的物品开始出现微妙的移位。明明放在左边的书籍,第二天会出现在右边;调试好的显微镜焦距会莫名改变;更诡异的是,我夜间留在工作室录音记录研究心得的录音笔,第二天回放时,总会夹杂进一些极其细微的、像是许多人压低声音的集体诵念声,念的是一种我完全听不懂的、音调古怪的咒文。
我开始长时间地待在工作室,近乎痴迷地研究那些面具,试图破解“周氏永镇”的秘密。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脸色苍白,食欲不振,对除了面具之外的一切都兴趣缺缺。同事关切地询问,我只推说是工作压力大。
然而,真正的恐怖,在我决定尝试“感受”面具力量的那个夜晚,彻底爆发。
那晚,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恒温恒湿展柜。空气中那股混合了木料、旧漆和腥檀的气息瞬间浓郁起来。我伸出手,没有戴手套,直接触摸上了那枚“无常”面具。
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冰冷的木头,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带有某种微弱弹性的质感,就像在触摸……某种活物的皮肤!
我吓得想缩回手,却发现手指像是被粘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与此同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无数纷乱的、充满痛苦、怨愤和疯狂情绪的影像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我的脑海——
黑暗的洞穴,摇曳的火把,穿着古老祭服的人群在举行某种血腥的仪式……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被强行按在祭坛上,发出绝望的哀嚎……曾祖父,年轻的曾祖父,脸上带着决绝与恐惧,将一枚刻满符咒的木钉,钉入了一个扭曲翻滚的黑影额头……那黑影发出非人的咆哮,最终化作十二道黑气,被吸入早已准备好的十二枚空白面具之中……曾祖父口吐鲜血,立下血誓:“周氏血脉,世代镇之,面具合一,大祸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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