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承了一家纸扎铺,就在老城区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铺子是爷爷留下的,他做了一辈子纸扎,去年无疾而终。父母早逝,我是爷爷带大的,原本在省城找了份设计工作,但爷爷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小默,铺子不能关,这是咱家的根。”
我不明白一家卖殡葬用品的纸扎铺有什么不能关的,但为了爷爷的遗愿,我还是辞了工作回来了。
铺子不大,六十来平,前半部分做店面,后半部分是我的住处兼工作间。木制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扎品:三层小洋楼、最新款的纸iPhone、纸扎的奔驰轿车,还有成捆的冥币和金元宝。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几个,一男一女,穿着民国时期的服饰,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嘴角上扬,像是在微笑。
说实在的,第一次独自在铺子里过夜时,看着那些,我心里直发毛。他们的眼睛是用毛笔点的,漆黑一片,总觉得在盯着我看。
爷爷生前立下不少规矩:不能点眼睛;每晚十点前必须关店;农历初一十五要给上香;最重要的是,绝不能接定制活人形象的。
“为什么?”我记得小时候问过爷爷。
爷爷当时正在扎一个纸房子,头也不抬地说:“纸人有灵,画了真人相,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我当时只当是老人家的迷信。
接手铺子一个月后,我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白天偶尔有街坊邻居来买些香烛纸钱,晚上我就坐在工作台前,学着爷爷的样子扎些简单的纸扎品。生意不好不坏,勉强够糊口。
直到那天下午,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推开了店门。
那时正值梅雨季节,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男人四十岁上下,梳着油头,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表,一看就不是这附近的居民。
“请问,可以定制吗?”他开门见山。
我放下手中的竹篾:“可以,要什么样的?我们这里有现成的款式,也可以按您的要求定制。”
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到我面前:“照着她的样子做,越像越好。”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长发及腰,笑得明媚。我愣住了,不是因为女孩的美丽,而是因为这张脸我认识——她是本市新闻里正在报道的失踪大学生,林晓。
我谨慎地看了男人一眼:“抱歉,我们不接真人肖像的。”
男人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现金,放在柜台上:“这是定金,做完后还有三倍。我只要一个,下周三来取。”
那沓钱少说有两万,是我小半年的收入。我咽了口唾沫,内心挣扎起来。爷爷的规矩和现实的窘迫在我脑中打架。
“为什么非要定制这个?”我试探着问。
男人的表情黯淡下来:“她是我妹妹,上周出车祸走了。家里人太想她,就想做个纸人烧给她,让她在下面有个伴。”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新闻明明说林晓是失踪,怎么到他这就成车祸了?
见我还在犹豫,男人又加了一沓钱:“拜托了,就当是帮一个伤心欲度的哥哥完成心愿。”
最终,贪念战胜了理智。我收下了钱和照片。
男人离开后,我立刻上网搜索林晓的信息。所有的报道都显示她是五天前深夜从学校返回出租屋的路上失踪的,警方正在全力搜寻,但目前还没有线索。
也许是她家人已经接到噩耗,但尚未对外公布?我这样安慰自己。
当晚,我开始制作那个特殊的。先用竹篾扎出骨架,然后用白纸糊出身体,最后是上色。当我准备画眼睛时,突然想起爷爷的规矩,手顿住了。
犹豫再三,我还是画上了眼睛。毕竟,一个没有眼睛的,怎么可能是“她”呢?
完工时已是深夜十一点。立在工作室中央,与照片上的林晓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对眼睛空洞无神,配上纸人特有的惨白肤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我匆匆收拾了工具,逃也似的回到卧室,锁上了门。
那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总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飘,还隐约听到女人的哭声。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隔壁开杂货铺的王大妈。
“小默啊,你昨晚在店里干什么呢?我起夜时看见你店里好像有人影在动,还以为进贼了。”王大妈关切地问。
我心头一紧,强装镇定:“没有啊王大妈,我昨晚很早就睡了,您是不是看错了?”
王大妈将信将疑地走了。我转身来到工作室,推开门的一刹那,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个,不知何时从工作室中央移动到了门口,脸正对着门,仿佛一直在等着我开门。
更诡异的是,它的嘴角似乎比昨晚我画的时候上扬了一些,笑容变得诡异而阴森。
我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在墙上。冷静下来后,我告诉自己一定是记错了,或者昨晚太累,把它放到了门口却不记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