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这行当在城里人听来可能陌生,但在我们乡下,这是个世代相传的营生。简单说,就是等逝者下葬数年后,开棺拾骨,重新安葬。
干这行四十年来,我恪守祖训:不起无名坟,不拾无主骨,不接凶死之人。靠着这些规矩,我平安活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今年开春,邻村的张富贵找上门来。他搓着手,满脸堆笑:“陈师傅,想请您起个坟。”
我给他倒了杯茶:“谁家的?”
“我爹,”张富贵压低声音,“葬在后山十年了,想给他换个好地方。”
我翻开黄历:“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张富贵却连连摆手:“等不了那么久,就明天吧。”
我皱起眉头:“这么急?”
“实不相瞒,”他凑近些,“最近家里不太平,老婆孩子总做噩梦,说是梦见老爷子浑身湿透,站在床前喊冷。”
我心里咯噔一下。按理说,葬了十年的尸骨早该干爽了,怎会喊冷?
“葬在什么地方?”我问。
“后山那个洼地,就挨着溪边。”
我顿时明白了。洼地近水,棺材怕是早就渗水了。尸骨常年泡着,能不冷吗?
“明天一早,带齐三牲祭品,我去看看。”
次日清晨,后山雾气未散。张富贵父亲的坟果然选在了最低洼处,坟头都长了青苔。
我摆开香案,烧纸祷告:“老爷子,今日给您挪个新家,莫怪莫怪。”
一锹下去,泥土湿得能捏出水来。挖到棺材时,我的心沉了下去——棺木已经发黑腐烂,显然渗水多年。
开棺的瞬间,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棺材里积了半棺污水,尸骨泡在其中,骨头上长满了绿色的水藻。
张富贵吓得后退几步:“这...这怎么回事?”
我瞪了他一眼:“让你贪便宜,选了这么个地方。老爷子这是泡了十年的水牢啊!”
按规矩,我该一具具拾起尸骨,用白酒擦拭干净,再按顺序放入金斗(装尸骨的陶瓮)。可就在我拾到肋骨时,发现不对劲——肋骨上布满了细密的刻痕。
凑近细看,那些刻痕组成了一行小字:“张富贵害我”。
我手一抖,肋骨掉回污水中。
“怎么了?”张富贵在坑上问。
“没...没什么。”我强作镇定,偷偷把那根肋骨塞进袖袋。
拾骨完毕,我推说要去溪边洗手,独自走到远处,掏出那根肋骨仔细端详。
刻痕很深,显然是生前所刻。字迹歪斜,像是在极度痛苦中刻下的。
张富贵害他?儿子害老子?
回到张家,我推说要给尸骨净身,把自己关在厢房里。取出所有尸骨仔细检查,又在腿骨上发现了两行字:
“腊月初七”
“井”
我猛然想起,张老爷子正是十年前腊月初七去世的,死因据说是失足落井。
难道不是意外?
当晚,我留宿张家。半夜被尿憋醒,路过堂屋时,听见张富贵夫妻在吵架。
“早说了不该葬在那里,你非贪那块地便宜!”是他老婆的声音。
“谁知道会泡水?”张富贵很不耐烦。
“你心里清楚!要不是你...”
话没说完,就被张富贵喝止:“闭嘴!隔墙有耳!”
我悄悄退回房间,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借口要去镇上买金斗,直奔县档案馆。查阅十年前的旧报纸,果然找到一则报道:《七旬老汉深夜坠井身亡,疑为醉酒失足》。
报道里提到,井口直径只有六十公分,一个清醒的成年人都很难掉进去,何况是身材高大的张老爷子?
更可疑的是,发现尸体的正是张富贵。他说父亲半夜出去喂牛,久久未归,他出去寻找时在井里发现了尸体。
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决定去那口井看看。
井在张家的老宅后院,已经废弃多年。我趴在井口往下看,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陈师傅在看什么?”张富贵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转身笑道:“看看这井有多深。”
“十五丈,”他面色阴沉,“我爹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他盯着我,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当晚,张老爷子托梦给我。他站在井边,浑身湿透,不停地打哆嗦:
“冷...好冷...”
我想问他是不是张富贵害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指着井口,突然厉声道:“证据在井里!”
我惊醒过来,浑身冷汗。
天刚蒙蒙亮,我偷偷溜到老宅,在井口系上绳子,一点点爬下去。
井壁湿滑,越往下越冷。快到井底时,我摸到一个硬物——嵌在井壁上的一把匕首。
匕首已经锈迹斑斑,但还能看清刀柄上刻着一个“富”字。
就在这时,井口突然一暗。
张富贵趴在井沿,阴森森地笑着:“陈师傅,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他手中握着绳子:“你说,要是绳子断了,你会不会也‘失足’落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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