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这栋位于城市边缘的旧公寓,纯粹是因为它低廉的租金和那条传闻中拥有百年历史的内部镜廊。房产中介介绍说,这条镜廊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建造时的特色,连接着东西两翼的住户,两侧墙壁镶嵌着巨大的、当时堪称奢华的威尼斯镜子,虽历经岁月,镜面依旧光洁,只是镀银层边缘有些许剥落,反而增添了几分复古韵味。
“就是晚上走有点瘆人,”中介小哥半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镜子多嘛,人影憧憧的,自己吓自己。”
我当时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这是个有趣的特色。作为一个刚毕业、手头拮据的自由撰稿人,这点“特色”在低廉的租金面前不值一提。
搬进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就体会到了中介话中的含义。
镜廊很长,大约有三十米,顶部是拱形的,装着几盏光线昏黄的老式壁灯。两侧的镜子高大深邃,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走在里面,无数个“我”在镜中同步移动,身影在泛黄的镜面里被拉长、扭曲,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不是一个人在走,而是被无数个沉默的、来自不同时空的“自己”注视着,簇拥着。
走到镜廊中段时,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右侧的镜子。
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在那一连串我的影像后方,更深的镜面反射里,有一个模糊的白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镜廊另一端入口的阴影中。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停下脚步,定睛看去。
镜子里只有无数个停下动作、表情惊疑的我,层层叠叠,延伸到视线无法穿透的昏暗深处。那个白影消失了。
是错觉吧?刚搬来,太累了。我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镜廊。
之后几天,我尽量避开深夜独自穿行镜廊。但白天走过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然若有若无。我开始仔细观察这些镜子。它们的确很古老,水银底层出现了细密的、蛛网般的氧化纹路,靠近边框的地方有些许发黑、起泡。镜中的影像,在某些角度下,会显得略微失真,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滞涩感。
直到一周后的一个雨夜。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我因为赶稿子熬到凌晨两点,才想起必须去公寓另一端的公共洗衣房取回白天洗好的衣服。这意味着我必须再次穿过那条镜廊。
雨声和雷声掩盖了大部分杂音,走廊里比平时更显寂静。我硬着头皮走进镜廊,昏黄的灯光在雨夜的衬托下愈发暧昧不清。镜子里的我,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走到大概三分之一处,一声炸雷猛然响起,震得廊灯都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光线明灭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见了那个白影!
这一次,它不在远端,而是在我侧后方的一面镜子里!更近了!
我霍然转身,心脏狂跳,死死盯着那面镜子。
镜中,只有我惊骇转身的影像。以及,在我影像的身后,镜廊空荡荡的通道。
不对。
我慢慢转回头,看向镜子对应的实际空间——空无一物。
但当我再次将视线投向镜子时,一种冰凉的诡异感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镜子里的世界,和现实世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不同步”。
具体哪里不同,我说不上来。也许是灯光阴影的角度?也许是远处某个反射影像的轮廓?只是一种强烈的直觉,镜子里的场景,比我实际所处的这个空间,要“慢”上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或者,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滞后”。
我屏住呼吸,尝试着极缓慢地抬起右手。
镜中的“我”,也抬起了右手。
动作同步,毫无异常。
难道又是错觉和神经紧张共同作用的结果?
我稍微加快了点速度,挥了挥手。
镜中的影像也跟着挥手。
看起来一切正常。我稍稍松了口气,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探究,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个无法解释的细节,像冰冷的针,刺入了我的视觉神经。
我挥动的手臂放下了。
但镜子里,那个“我”挥动的手臂,却比现实中的我,晚了大概零点几秒,才完全垂落下去。
这个延迟极其短暂,短暂到如果不是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几乎会忽略过去。但它确实发生了!那不是光影错觉,不是角度问题,是真真切切的、动作上的不同步!
镜中的影像,它有它自己的节奏!它…活着的?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后退几步,背心瞬间被冷汗湿透。我死死盯着那面镜子,镜中的“我”也带着惊骇的表情回望着我,但它的眼神,似乎比现实中的我,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空洞和麻木。
我不敢再停留,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镜廊,连衣服都忘了取。
那一夜,我彻底失眠了。眼前不断回放着镜中影像延迟的那诡异瞬间。这不再是简单的心理暗示或环境造成的恐惧,这是实实在在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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