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第一次听说“双镜村”这个名字,是在大学民俗学教授的办公室里。秦教授推了推老花镜,指着泛黄的地方志说:“这个地方有意思。县志记载,清光绪年间,双镜村一夜之间消失了七十二口人,全村只剩下一个疯老头,嘴里一直念叨‘镜子里有人’。”
“消失了?”林晚照凑近看,模糊的铅字记录着这桩百年悬案。
“不是死了,是消失。”秦教授翻开另一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怪的是,每家每户的镜子都碎了,碎得很彻底,像是被人用锤子一寸寸砸碎的。”
林晚照当时正在准备毕业论文,选题是“江南村落民俗中的镜子禁忌”。双镜村的传说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好奇心。三个月后,她背着相机和录音笔,踏上了前往浙西的列车。
双镜村藏在括苍山脉深处,地图上找不到,只有当地老人模模糊糊的指路:“往里走,过了三座石桥,看见两棵老槐树对望的地方,就是了。”
林晚照在镇上雇了个向导,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叫阿水,话不多,但眼神机灵。
“去双镜村?”阿水听到目的地,脸色变了变,“那地方邪性,好些年没人去了。”
“我就去看看,拍点照片。”林晚照说,“一天就回。”
阿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但加了个条件:“日落前必须出来。”
进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七月的深山,树木遮天蔽日,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走了约莫三个小时,阿水指着前方:“到了。”
两棵老槐树果然对望而立,树干粗得要三人合抱,树冠如华盖,遮出一片阴凉。树下立着一块界碑,刻着三个字:双镜村。碑已经风化得厉害,字迹模糊。
穿过槐树,眼前的景象让林晚照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想象中破败的荒村,而是一个保存完好的古村落。清一色的明清建筑,白墙黑瓦,马头墙高耸,青石板路蜿蜒。房屋虽然老旧,但门窗完好,有些门口还挂着褪色的灯笼。
唯一诡异的是,整个村子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都没有。
“这里……没人住?”林晚照问。
阿水摇头:“从我爷爷那辈就没人住了。但奇怪的是,房子从来不倒,屋顶的瓦片都不少一块,像是……”他顿了顿,“像是一直有人打扫。”
林晚照举起相机,开始拍照。镜头扫过一栋栋老宅,她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朝南的窗户,都被木板从里面钉死了。不是用钉子随便钉的,而是规整地钉成一个个“米”字型,像是刻意封住窗户。
“为什么要封窗?”
阿水压低声音:“老辈人说,是怕镜子里的东西出来。”
“镜子?”
阿水指了指最近的一栋宅子:“你进去看就知道了。”
宅子门虚掩着,林晚照推门进去。堂屋正中,供桌还在,上面摆着香炉烛台,积了厚厚的灰。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一面铜镜,直径约一尺,镜面已经氧化发黑,但边框雕刻精美,是缠枝莲纹。
奇怪的是,镜子不是挂在墙上,而是嵌在墙里,周围用糯米灰浆封死,只露出镜面。
“为什么封在墙里?”林晚照问。
“不是封在墙里。”阿水的声音有点发抖,“是从墙里长出来的。”
林晚照伸手摸了摸镜框,冰凉刺骨。镜框和墙壁的接缝处确实没有缝隙,就像一体成型。她凑近看镜面,模糊的铜镜映出她变形的脸,还有身后阿水不安的身影。
“这里每户人家都有这样一面镜子吗?”
“不只一面。”阿水说,“老辈人说,双镜村的人,生下来就要打两面镜子,一面挂在堂屋,一面随身带着。堂屋的镜子叫‘阳镜’,随身带的叫‘阴镜’。人死了,阴镜随葬,阳镜封墙。”
林晚照忽然想起秦教授说过的话:“县志记载,光绪年间那场失踪案后,村里的镜子全碎了。”
“是碎了,但又长出来了。”阿水说,“我爷爷年轻时偷偷来过一次,他说那时候村里的镜子已经重新长出来了,跟原来一模一样。”
“长出来?”
阿水点头,脸色苍白:“像蘑菇一样,从墙里,从地里,慢慢长出来。”
林晚照觉得后背发凉。她继续在宅子里探索,发现卧室的梳妆台上也有一面小铜镜,同样嵌在桌面里。厨房的水缸边、后门的门框上,甚至天井的石桌上,都有大大小小的镜子,全都和载体融为一体。
这不是摆放,更像是共生。
“我们去祠堂看看。”林晚照说。
双镜村的祠堂在村子最高处,是唯一的二层建筑。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陈年的香烛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祠堂里很暗,天窗透下的光柱中,尘埃飞舞。
正堂供着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少说也有上百个。牌位前不是香炉,而是一面巨大的铜镜,直径超过两米,镜面斑驳,但边框雕龙画凤,气势恢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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