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像往常一样,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握住辉子那只插着输液管的手。
今天给你带了排骨汤,是你最爱喝的那家。小雪轻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辉子的手背。那只曾经温暖有力的手,现在苍白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她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仿佛那是辉子与她唯一的对话。
护士小张推着药车进来,熟练地更换着吊瓶。今天血压稳定多了,她安慰道,昨天半夜他手指动了一下,我记录在护理单上了。小雪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上个月医生也说过类似的话,可辉子依然沉睡。
傍晚时分,小雪拧了条热毛巾,仔细地给辉子擦脸。毛巾拂过他浓密的眉毛时,她突然停住了——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去年他们去爬山时不小心划伤的。那天辉子还笑着说这是男子汉的勋章,现在这道疤却成了时光静止的证明。
病房的电视机播放着晚间新闻,小雪把音量调得很小。她记得辉子最爱看这个时段的财经报道,每次都会边看边和她分析股市行情。现在电视机里的声音成了背景音,衬得病房更加寂静。
夜深了,小雪蜷缩在陪护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转头望向病床,月光下的辉子安静得像尊雕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对着沉睡的丈夫自言自语:楼下新开了家奶茶店,等你醒了我们去尝尝...王姐家的小狗生宝宝了,说要送我们一只...
凌晨三点,监护仪突然发出轻微的警报声。小雪惊坐起来,看见辉子的眼皮在轻微颤动。她屏住呼吸,按下呼叫铃的手悬在半空。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辉子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但当她凑近时,一切又归于平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小雪正在给辉子修剪指甲。她做得很认真,就像过去每个周末辉子赖床时她做的那样。你总说睡懒觉是对周末最基本的尊重,她小声嘀咕着,但现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说着说着,一颗泪珠砸在辉子的手心里,很快被体温蒸发了。
查房的医生带来好消息,脑部CT显示血肿在慢慢吸收。虽然进程很慢,但确实在好转。医生的话让小雪捂住了嘴巴。她想起辉子常说的那句话:今日觉今日睡。也许对他来说,这场漫长的睡眠,只是把过去欠下的觉都补回来而已。
下午,小雪打开窗户,让微风吹进来。她拿出手机,播放辉子最喜欢的歌单。当放到那首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听的歌时,她似乎看见辉子的嘴角微微上扬。小雪揉了揉眼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她还是俯身在辉子耳边轻轻说:懒虫,该起床了。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落叶飘进来,落在辉子的被子上。小雪拾起那片金黄的叶子,突然想起去年秋天,辉子非要拉着她去郊外看落叶,结果两人在树林里迷了路,最后是跟着手机导航走了三个小时才回到停车场。那天辉子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人肉指南针。
护士来量体温时,小雪正往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这是什么?护士好奇地问。小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辉子睡着后发生的趣事,等他醒了我要一件件讲给他听。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3月12日,窗外有只知更鸟在唱歌;4月5日,隔壁床的老爷爷说梦话喊了你的名字...
周末的时候,小雪从家里带来了辉子的枕头。医生说熟悉的物品可能有助于唤醒记忆。她把枕头小心地垫在辉子脑后,突然发现枕套里露出一个信封的一角。拆开一看,是辉子龙飞凤舞的字迹:给小雪:如果哪天我睡过头了,记得用这个秘密武器——冰箱第三格藏着你最爱吃的提拉米苏。
小雪捧着信纸又哭又笑,这才想起上个月辉子确实神秘兮兮地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她飞奔回家,果然在冰箱深处找到了那个包装精致的甜品盒。回到病房,她挖了一小勺放在辉子唇边:快醒醒,你的提拉米苏要被我吃光啦。
夜深人静时,小雪趴在病床边打盹。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以为是做梦,可当她抬起头,赫然看见辉子的手指正悬在半空。监护仪的警报声惊动了值班护士,整个病房突然亮如白昼。在刺眼的白光中,小雪看见辉子的眼皮在剧烈颤动,就像暴风雨中挣扎着要破茧的蝴蝶。
辉子?小雪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在一片忙乱的脚步声和仪器声中,她看见丈夫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盛满了疲惫,却依然温柔地注视着她。辉子的嘴唇轻轻开合,虽然没能发出声音,但小雪读懂了那个口型——他在叫她的名字。
清晨的阳光再次洒进病房时,辉子已经能微微转动头部了。医生说他创造了医学上的奇迹,但小雪知道,这只是因为辉子舍不得错过他们之间的每一个清晨。当护士来换药时,发现小雪正握着辉子的手,两人都安静地睡着了,阳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就像一幅被时光温柔定格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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