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浅昏迷的第120天,康复医院的病房里,小雪又一次陷入深思。前两日护工蔡大姐惊喜地发现辉子的右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她激动地跑来告诉小雪,那一刻小雪的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她趴在床边握着辉子的手,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可这两天蔡大姐却摇摇头说手没有再动,怕是之前看错了或只是无意识的神经反应。小雪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强忍回去,她不想在辉子面前掉泪。
卖掉哪套房子的纠结日夜缠绕着小雪。北京这套六楼的房子没有电梯,若是辉子将来能醒来但行动不便,上下楼会是巨大的障碍。可这是他们的婚房,每一处角落都装满回忆,客厅的沙发是辉子亲手选的,阳台上还种着他最爱的绿萝。卖掉它能在北京换一套小两居的电梯房,但北京的房价高,置换后可能还要搭上不少积蓄。老家的房子则还有59万贷款,每月要还3300多元,若是卖掉就能卸下这个负担,可老家的医疗条件远不如北京,辉子若需要长期康复,那里的资源跟不上。小雪翻来覆去地想着,夜深人静时她悄悄对着辉子低语:“你要是能告诉我该多好……”
康复医院的医生建议继续观察,脑干脑梗的恢复往往缓慢且反复,有时微小的动作信号不代表病情好转,但也不能完全否定希望。小雪每天坚持给辉子按摩手脚,播放他爱听的轻音乐,床头摆着两人结婚时的合影。她记得辉子总说冬天最怕冷,如今入冬了,病房的暖气开得足,小雪还特意添了一床柔软的羽绒被,生怕寒气引发二次脑梗。护工蔡大姐心疼小雪,常劝她多休息,可小雪只是摇摇头,握着辉子的手不肯松开。
这几天小雪开始默默整理家里的物品,无论是卖掉哪边的房子,都得提前准备。她翻出辉子的旧毛衣,针脚有些松了,便耐心地一针针缝好,仿佛这样就能缝补起破碎的生活。偶尔她会恍惚觉得辉子只是睡着了,下一秒就会睁开眼对她微笑。但现实冷冰冰地提醒她,康复之路漫长而未知,每一次细微的变化都牵动着她的心。
窗外的树叶已落尽,小雪把辉子的围巾叠好放在枕边,轻声说:“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她决定再等等看,等医生下一次评估,等辉子身体有更明确的迹象。或许明天,或许下个月,总会有答案的。此刻,她只想守护好这个冬天,不让寒冷侵袭她最爱的人。
小雪轻轻拢了拢辉子的被角,指尖无意间掠过他的手背,那一刻仿佛触电般停住了。她屏住呼吸,盯着那只苍白的手——食指似乎极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她不敢眨眼,生怕是错觉,可几秒后,中指也跟着动了动,像初春冻土里钻出的嫩芽。她颤抖着按响呼叫铃,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医生匆匆赶来检查时,小雪攥着围巾站在角落,看着仪器屏幕上起伏的曲线,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辉子蹲在阳台修暖气阀的背影。那时他回头冲她笑:别看现在冷,等修好了屋里比春天还暖。
康复科主任仔细记录了反应,说这是阶段性好转的迹象,但提醒仍需观察是否可持续。小雪激动地给老家公婆打电话,电话那头婆婆喜极而泣的哭声让她终于落下泪来。挂掉电话后,她伏在辉子耳边轻声说:听见了吗?妈说老家的腊梅开花了,等你好了我们回去看。窗外飘起细雪,病房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辉子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影子。
当晚小雪梦见辉子站在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落满肩头。他像结婚时那样朝她伸手,掌心托着枚温热的烤红薯。醒来时晨光熹微,护工蔡大姐正轻手轻脚地给辉子擦脸,毛巾掠过他下颌时,小雪突然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冲过去握住他的手,发现掌心比往日多了些许温热。蔡大姐红着眼圈笑:这炕头汉总算知道心疼媳妇了。
三天后辉子睁开了眼睛。虽然目光还有些涣散,但当他视线聚焦在小雪脸上时,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小雪哭着笑出声,用围巾角轻轻蘸去那滴泪,围巾上松针的清香混着消毒水味,成了这个冬天最温暖的气息。医生说明年开春可以考虑转院到京郊的康复中心,那里有专业的运动疗法室,楼下就是满坡的山桃花。
小雪终于决定先保留两套房子,用年终奖金垫付老家房贷。她把婚房的绿萝移栽到病房窗台,新生的气根在玻璃上攀出蜿蜒的图案。除夕夜鞭炮声隐约传来时,辉子笨拙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像多年前第一次牵她过马路时那样小心翼翼。窗外的雪光映着万家灯火,小雪把烤红薯掰成两半,甜香袅袅升起,融化了玻璃上的霜花。
立春那天,康复师扶着辉子坐起来的时候,窗台的绿萝突然垂下一条新藤,嫩绿的卷须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辉子混沌的目光顺着藤蔓往上攀,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雪。正在整理毛衣的小雪愣在原地,毛线团从膝盖滚到地上,轱辘辘滚到病床脚下。她扑过去时撞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蜂蜜水洒在辉子手背上,他手指微微蜷缩,像被烫到的蜗牛触角。康复师悄悄退出去带上门,门外传来护工蔡大姐压抑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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