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樟木箱的异响
手电筒的光柱里,青布旗袍的身影一动不动,长发垂在肩头,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沈念握着修复锤的手微微发抖,后颈的凉痕像是被冰锥贴着,越来越冷。她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僵持了足足半分钟,那道身影突然往后退了退,隐进了二层房间的阴影里,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轮廓。沈念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关掉手电筒 —— 在绝对的黑暗中,或许能减少一点恐惧。
黑暗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沈念慢慢站起身,摸索着往二层房间走去,她记得表爷的床底有一个樟木箱,表姑在电话里提过,里面装着表爷最珍贵的遗物。或许,钥匙就在里面。
她摸到房间门口,刚迈进去,就踢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弯腰一摸,是个铁皮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钥匙,只有几本泛黄的日记,封面上写着 “苏明远” 三个字,字迹工整,与后来血字的扭曲截然不同。
沈念摸索着找到打火机,点燃一根蜡烛,昏黄的烛光映亮了狭小的房间。她翻开第一本日记,里面记录着表爷年轻时的生活,大多是关于古籍收藏和与玉芝的日常,字里行间满是对姐姐的疼爱:“玉芝今日绣成白玉兰帕,赠我一枚,针脚细密,甚为喜爱”“带玉芝听评弹,她听得入迷,归途仍哼唱不止”。
日记一页页翻过,时间来到七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字迹开始变得潦草:“玉芝执意要与戏子私奔,阖家反对,父气病倒”“戏子登门求亲,被我赶去,玉芝与我大吵,言永不相见”“父命我锁玉芝于三层,待她回心转意”。
看到这里,沈念的心脏一沉,李婆说的是真的,表爷真的把玉芝锁在了三层。她继续往下翻,日记的内容越来越混乱,墨水常常晕开,看得出来表爷当时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三层传来哭喊,心有不忍,却不敢放她”“戏子再来,扬言要救玉芝,我杀之,埋于后院”“玉芝知戏子已死,疯骂我冷血,咒我不得好死”。
沈念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原来表爷不仅锁了玉芝,还杀了她的心上人!她强忍着不适往下翻,最后几页的字迹扭曲得不成样子,满是血污:“火起,三层浓烟滚滚,玉芝的哭喊撕心裂肺”“我错了,不该放火,不该砍她的头”“头藏于樟木箱,三层封死,无人知晓”“夜夜梦到玉芝索命,头在箱中滚动,喊我偿命”。
最后一篇日记只有一句话,墨水浸透了纸页:“我将归于三层,与玉芝为伴,永无宁日”。落款日期,正是表爷坠楼的前一天。
“哐当 ——”
一声闷响从床底传来,打断了沈念的思绪。她猛地抬头,看向床底 —— 那是表姑提到的樟木箱,刚才的声响,正是从里面传来的,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滚动,与日记里 “头在箱中滚动” 的描述完全吻合。
沈念握着蜡烛,慢慢走到床前,弯腰看向床底。樟木箱上着一把 “回” 字形铜锁,锁孔已经生锈,锁鼻上缠着几圈发黑的麻绳,麻绳缝隙里嵌着点暗红色碎屑,凑近一闻,是干涸的血味,和《巷陌杂记》残页上的血渍味道一模一样。
她想起日记里 “头藏于樟木箱” 的记载,心脏狂跳。这箱子里,真的藏着玉芝的头颅?
沈念翻遍了铁皮盒子和抽屉,都没找到钥匙。她想起帆布包里的修复工具,拿出一把细长的钢钎,试着插进锁孔,轻轻转动。锈死的锁芯发出 “咯吱” 的声响,像是要断裂,她咬着牙继续用力,“咔哒” 一声,锁芯应声断裂。
箱盖很重,沈念费了很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缝。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猛地涌出来,混着樟木的清香,形成一种诡异的甜腻气味,直冲鼻腔,呛得她捂住口鼻。她借着烛光往里看 —— 箱子里没有金银细软,只有一块叠得整齐的青布旗袍,旗袍的衣襟上绣着一朵白玉兰,针脚细密工整,正是日记里提到的那枚绣帕上的图案,只是花瓣的颜色不是丝线绣成的,而是用暗红色的液体染就,那些液体已经渗透了布料,摸上去硬邦邦的,像块干涸的血痂。
旗袍的下面,压着一个圆形的东西,被红布包裹着。沈念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知道,那就是玉芝的头颅。
她颤抖着伸出手,刚碰到红布,就觉得指尖一阵冰凉,仿佛有电流顺着手指爬向心脏,蜡烛突然熄灭,房间再次陷入黑暗。紧接着,她的眼前天旋地转,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耳边传来 “吱呀” 的开门声,像是有人推开了三层的门。
等她再次看清时,自己已经站在一个昏暗的阁楼里,头顶的木梁上挂着一盏油灯,灯光摇曳,将周围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阁楼的空间很小,角落里堆着几个旧木箱,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肉味和评弹唱本的油墨香,与她修复古籍时闻到的老纸味道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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