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六月的夜晚，空气里带着一丝黏腻的暑气。但在这家豪华酒店顶层的套房里，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冰窖。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洛杉矶快船队的选秀作战室，明天，1996年NBA选秀大会就将在大陆航空体育馆拉开帷幕。
房间里烟雾缭绕——杰里·斯隆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RC·布福德面前咖啡杯里的液体已经冰冷。巨大的白色写字板上，用磁吸块贴着前七顺位球队的队徽和可能的人选名字，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注释和问号。桌上，堆积如山的球探报告像一座座小山，每一页都承载着一个年轻人的篮球梦想，以及一支球队管理层的审慎与焦虑。
林凡坐在主位，神情平静，与房间里弥漫的紧绷感格格不入。他手里把玩着一支金属签字笔，目光偶尔扫过白板，最终停留在那个用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名字上：Kobe Bryant。
“林先生，”RC·布福德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将一份厚厚的报告推到林凡面前，手指用力地点着上面的数据，“我们需要再务实一点。看看安东尼·沃克，在肯塔基的数据无可挑剔，6尺8寸的身高，能里能外，技术成熟，即插即用。他能立刻为我们提供场均15分8篮板的数据，丰富我们的进攻战术。”
他顿了顿，又翻开另一份报告：“还有洛伦岑·赖特，孟菲斯大学的硬汉，身高7尺，篮板和封盖嗅觉一流。我们的内线形同虚设，他是最直接的补强。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们下赛季的竞争力都能立刻提升一个档次。斯隆教练的体系需要即战力，需要能立刻理解并执行复杂战术的成熟球员。”
布福德的话有理有据，符合所有传统篮球运营的逻辑。快船烂了太久，他们需要胜利，哪怕是多赢十场球，也能提振士气，吸引球迷。选择一个成熟的大学生，是风险最低、见效可能最快的路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杰里·斯隆。这位以铁腕和防守哲学着称的教练，双臂紧紧抱在胸前，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报告，看到球员的本质。
“那个孩子……”斯隆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犹他州特有的粗粝感，“我看过他的试训录像。天赋毋庸置疑。他的运动能力，他的协调性，他那种想要吞噬一切的眼神，都很特别。”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但我的体系，建立在绝对的纪律、无私的分享球和铜墙铁壁的防守之上。每一个回合，每一次跑位，每一次协防，都不能有丝毫差错。他是一个高中生，17岁！他的技术还很粗糙，防守习惯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习惯了一个人解决战斗，这在高中行得通，在NBA就是毒药！”
斯隆的目光直视林凡，充满了老一辈篮球人对篮球最纯粹的理解和坚持：“我需要的是士兵，是懂得倾听和执行命令的战士。而不是一个需要我从如何卡位、如何绕掩护教起的……天才少年。他能忍受漫长的板凳生涯吗？他能接受从防守蓝领做起吗？他能把球队胜利放在个人数据之上吗？林先生，这些都是未知数。用一个七号签，去赌这些未知数，代价太大了。”
他拿起面前关于科比的那薄薄的几页报告，轻轻放下，动作却重若千钧。“我相信天赋，但我更相信体系，相信汗水和纪律。这个孩子，或许是一块瑰宝，但雕琢他需要的时间，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等不起。”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布福德和斯隆的观点代表了当时篮球世界的主流声音。高中生跳级进入NBA并非没有先例，如摩西·马龙、凯文·加内特，但成功者寥寥，且充满了不确定性。用乐透签，尤其是第七顺位这样一个高顺位签去选择一个高中生，在绝大多数管理者看来，都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冒险。
林凡能感受到两位专业人士的担忧和抵触。他们不是故意与他作对，恰恰相反，他们是出于对球队的责任感，是基于他们多年积累的专业知识和篮球理念。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扫过布福德和斯隆，最终落在白板那个红色的名字上。
“RC，杰里，”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我理解你们的顾虑。非常理解。选择沃克或者赖特，是一条更安全的路，或许能让我们在下个赛季，赢得一些掌声，让媒体说一句‘快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中的分量沉淀下去。
“但是，请你们告诉我，选择了安东尼·沃克或者洛伦岑·赖特之后呢？我们就能挑战迈克尔·乔丹的公牛了吗？我们就能跨越加里·佩顿和肖恩·坎普的超音速了吗？我们就能在季后赛里，和那些真正的豪强一较高下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敲在布福德和斯隆的心上。答案显而易见——不能。即战力可以提升球队的下限，但很难拔高上限，尤其是在快船这样基础薄弱的球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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