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屋檐,上官孤云站在石室门口,手里还拿着那个红木盒。盒盖开着,里面空了,只剩一点乳白带蓝的膏痕贴在内壁。他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但眉头还是皱着,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没说话,转身回到屋里,盘腿坐下,把孤云剑横放在膝上。闭眼开始运功。可那雪莲膏的寒气散得很慢,像冻住的河水,只在经脉里一点点挪动。他想催动真气去推,结果胸口一闷,差点咳出来。
门外有脚步声轻轻停住。
欧阳青青站在廊下,透过门缝看见他额头冒汗,手指微微发抖。她知道药性太寒,他身体又虚,根本压不住这股冷劲。赵婉儿拼了一夜做的膏,要是吸收不了,就白费了。
她转身回房,抱出自己的琴。这是九龙岛带来的老琴,桐木面,蛇腹断纹,弦是银丝绞的。她走到廊下,靠着柱子坐下,把琴放在膝上。
手指还没动,尾指先勾了一下主弦。
叮——
一声轻响,极短,却清亮。
上官孤云听见了。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我在,别紧张。
他没睁眼,但肩膀松了一点。
欧阳青青闭上眼,十指落下。
琴音起得低,像风吹过山谷底下的溪水。第一段是《静心引》,专为调息设计的曲子。她不敢快,也不敢用力,每一个音都掐准了节奏,正好和人呼吸的频率对上。
屋里的上官孤云感觉胸口那团堵着的东西松了些。寒气开始往下走,从心口滑向丹田。但他还是不敢加速,怕冲坏经络。
外面的琴声变了。
由缓入稳,再慢慢加快。像是冬天过去,山上的雪开始化水,一滴一滴,汇成小流,顺着沟壑往下淌。这曲子不是现成的,是她昨晚想出来的,叫《融雪行》。按十二经络的走向编的音阶,哪里该重,哪里该轻,她反复试过很多遍。
上官孤云忽然觉得体内那股寒流动得快了。原本要花半天才能化开的药力,现在自己往前走。他不再强行引导,而是跟着琴声的节奏,一点点放开心神。
药性在动。
从丹田出发,沿着任脉上行,过中脘、膻中,再分两路走手三阴。每到一个穴位,琴音就轻轻一顿,像是在敲门。等那寒气过去了,音调再往上提一寸。
他的手指渐渐暖了起来。
额头的汗不是疼出来的,是药力蒸出来的。脸色由白转润,嘴唇也有了一点血色。
欧阳青青指尖已经有点麻了。她不会武功,全靠耳朵听、脑子记,靠感觉判断他体内的变化。错一个音,可能就会让药力乱窜。她不敢停,也不敢看别人,只盯着琴弦。
一根弦突然崩了。
啪!
声音很刺耳。
她手一抖,琴音断了半拍。
屋里的上官孤云猛地一震,寒气瞬间停滞。他咬牙忍住没出声,但太阳穴跳了几下。
欧阳青青立刻换指,用副弦补上那段音,重新接回去。她的手在抖,额角全是汗,湿了鬓发。
琴声继续。
这一次更稳,也更沉。她改用轮指,模拟泉水撞击岩石的声音,刺激足少阳胆经。这是最难的一段,必须精准到毫厘,否则容易伤到肝脉。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完全亮了。
院子里有了动静。
西方玉端着药碗从东厢出来,走到院中忽然停下。她抬头看向廊下,眉头一皱。
她闻到了味道。
一丝极淡的药香混在空气里,和琴声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的共振。她放下药碗,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针,竖在耳边。
针尖在轻微震动。
她瞪大了眼。
“这声音……能带药气?”她低声说,“怎么可能?”
她又走近几步,仔细听那旋律。发现每个音的尾音都在颤,频率刚好和人体经络的波动一致。这不是巧合,是算过的。
她看着欧阳青青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是想用琴音当引子,帮雪莲膏走经脉……”她喃喃道,“疯了,这简直是拿命在试。”
但她没打断。
因为她看到,上官孤云的手掌已经完全恢复了温度,指尖甚至泛出淡淡的金光——那是真气开始凝聚的征兆。
再看欧阳青青,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落在琴面上。右手小指破了皮,血渗出来,染红了弦。
最后一个音落下。
长而缓,像雪水流进湖里,无声无息地融进去。
琴声停了。
欧阳青青睁开眼,眼前一阵发黑。她扶住琴身才没倒下。
屋里,上官孤云缓缓睁开眼睛。
他体内那股寒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和的力量,静静躺在丹田,随时能调动。他试着运转一圈孤天拳的心法,真气顺畅无比,连之前受伤的肋骨处都不再刺痛。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欧阳青青低着头,在擦琴弦上的血。她的手很慢,像是力气被抽干了。
他看着她,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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