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沉默了。风险他不是没想过。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做什么事没有风险？他在彩云省要走的路，本就是刀光剑影的险途。现在家里用木枪代替真枪训练的二百多号弟兄，还在等着他带回去像样的装备；滇南的那块地盘，周围的军阀个个虎视眈眈，没有硬家伙，迟早要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风险我担着。”楚阳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的坚定像是淬了火，“百先生，您只管帮我联系。只要能找到货，交易的地点、方式，全听您的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货必须是真的，口径必须对得上彩云省的流通弹药。”
百墨尘定定地看着楚阳，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他伸手拿起石桌上的那叠大洋，塞进长衫内侧的口袋里，抬手拍了拍，像是在确认这份定金的重量，也像是在确认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好，楚老板爽快，我百墨尘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我这就给你去打听——汤姆·威尔逊那边，我在仰光码头有个线人，应该能摸到他的消息；皮埃尔·勒梅尔那边，我可以通过越南的华人商会递消息。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最少三个月。”
“三个月太长了。”楚阳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我老家的弟兄还等着我回去，而且彩云省那边最近风声紧，我怕夜长梦多。最多半个月，您看能不能想办法？”
“那我尽量。”百墨尘站起身，走到回廊的尽头，望着院外迷蒙的雨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不过，楚老板，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就算找到了他们，价格也绝不会便宜。这些冒险分子精得很，知道您急需英法装备，肯定会坐地起价。而且，交易的地点大概率不会在上海，可能是在广州、香港，甚至是国外的港口。到时候，您不仅要带够银钱，还得带足信得过的人手，防止他们黑吃黑。”
楚阳点了点头，语气笃定：“这些我都明白。银钱的事，我会尽快准备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百先生，这次就拜托您了。若是事成了，我再给您加五千大洋的酬劳。”
百墨尘回过头，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楚老板放心，我既然收了您的定金，就绝不会让您失望。您先在上海安顿下来，等我的消息。记住，这段时间尽量低调，别跟其他军阀的人接触，也别去招惹英法的巡捕——这些冒险分子的警惕性比狐狸还高，一旦发现你有半点异常，可能会立刻取消交易，到时候再想找他们，就难了。”
楚阳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百晓阁”的后院。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他没有打伞，任由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湿意，浸湿了衣领。他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将会是一场煎熬的等待。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等——等百墨尘的消息，等那批能让他在彩云省站稳脚跟的英法装备，等一个能让他和手下弟兄们更安全活下去的机会。
他走到街对面，抬手招了一辆黄包车。车夫拉着车跑过来，雨帽下的脸带着几分憨厚：“先生，去哪儿？”楚阳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黄浦江，想了想，说：“去十六铺码头。”他想去看看海，看看那些从世界各地驶来的轮船，看看那些载着军火与野心的货轮。他知道，他要找的东西，或许就在某一艘船的货舱里，或许就在某一个投机分子的手里。而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往前冲。
黄包车在雨幕中穿行，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片片细碎的水花。楚阳靠在车座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彩云省的山山水水连绵的青山，湍急的河流，还有弟兄们拿着木枪训练时认真的模样。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一批像样的军火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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