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那句带着期盼与自我怀疑的问话,在小院里轻轻飘荡。
“有了钱,有了钢,朕的大宋,是否就能真的……挺直腰杆了?”
苏云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一直沉默的包拯,猛地抬起头,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苏云!”
“本官最后问你一件事!”
“你以军法操练流民,将五万之众编组成伍,令行禁止,此为何意?”
“你暗中打造远超府衙护卫所需的精良兵刃,私下研究军械,此又为何意?!”
包拯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让天地变色的重量,他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的气势攀升到了顶点。
这最后的质问,如同一道惊雷,在赵祯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钱庄、工坊,终究是“术”的层面,而兵权,是“道”的根本!
赵祯眼中的光芒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帝王本能的、最深沉的警惕与审视。
整个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面对这足以灭族的死罪,苏云却出人意料地,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挺直的脊梁,微微弯了下去,脸上那股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神采也褪去了,换上了一副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的苦笑。
“是。”
他坦然承认,没有半句辩解。
“臣确实在用军事之法管理这数万人的工地,也确实在琢磨着怎么把刀剑甲胄造得更好。”
苏云抬眼,看向面色铁青的包拯和神情莫测的赵祯,摊了摊手。
“因为臣知道,若没有一支能打的强军,我今天在青石县做的所有事,盖的楼,修的路,开的厂……全都是沙子堆的塔,风一吹就散了。”
他转过身,对着赵祯,深深一揖。
“陛下!岁币之耻,犹在眼前!西夏的铁骑,辽国的皮室军,如狼似虎,日夜窥伺我大宋疆土!臣每每念及此,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臣造钢,是想着有一天,我大宋的将士们,能穿着比西夏铁鹞子更坚固的甲,让他们在战场上能少挨几刀!”
“臣研究战法,是想着有一天,我大宋的儿郎们,能用更少的伤亡,去换取更大的胜利,能堂堂正正地打回家乡去!”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委屈。
“陛下,您是不知道啊。微臣刚来这青石县的时候,是真想做个富家翁一样的县令,每日里喝喝茶,断断案,混混日子就得了。”
“可我一来,黄河大堤跟纸糊的一样,说塌就塌;百姓饿得啃树皮,两眼发绿;府库里呢,老鼠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您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带着大家伙儿干啊,拼啊!”
“结果干着干着,就成了现在这样。”
苏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那轰鸣的工业区。
“我看着这青石县,就想到了整个大宋。我不忍心啊,不忍心让大宋的子民再受那份屈辱。这才有了今天跟您和包大人说的这些混账话。”
“若有哪句冲撞了您,您就当臣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县令,在说胡话,还望陛下恕罪。”
这番半是真情流露,半是插科打诨的“倒苦水”,让院中那凝固如铁的气氛,稍稍松动了些。
赵祯紧绷的脸,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分。他知道,苏云说的,是实情。若非朝廷窘迫,何至于让一个县令,被逼到这个份上。
然而,就在赵祯心神微松的刹那,苏云脸上的苦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
“陛下,包大人。”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方才所议,无论是修路、治河,还是兴工、开银,皆有一个最根本的前提。”
苏云的目光,如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赵祯。
“那便是——天下承平,刀兵在手!”
“若无一支能一战定乾坤的强军,今日臣在青石县修的路,明日便可为敌寇南下之坦途;今日兴办的工坊,明日便可为敌寇锻造兵刃的武库;今日聚集的财富,明日便可为敌寇犒赏三军的军资!”
他一字一顿,声如金石。
“无强军护佑,一切变革,皆是镜花水月!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苏云!”
包拯闻言,面色煞白,像是被触碰到了最深层的恐惧,霍然起身。
“你……你此言何意?!莫非是想怂恿陛下大兴刀兵,效仿前唐武夫乱政,重开藩镇割据之祸吗?!”
武人权重,社稷倾颓!这是刻在每一个大宋文官骨子里的噩梦。
“不!”苏云断然否定,“陛下,臣所言,非旧式拥兵自重之藩镇,而是一支完全忠于陛下、由朝廷直接掌控、其装备与战法,皆迥异于当世的——新军!”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开创历史的激昂。
“其名,可曰——大宋皇家忠勇新军!”
“欲练新军,先育将才!”苏云不等两人反应,直接抛出了他的核心,“臣请奏,于京畿之地,设立‘大宋皇家军事学院’!陛下,亲任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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