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
这两个字从龙晨嘴里艰难吐出,像两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镇国的心上。
他那张布满纵横泪痕的老脸,瞬间凝固。
刹那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阶级欺凌。
不是断手断脚的当街羞辱。
这是在刨龙家的根!
这是在用这世间最恶毒,最下作的方式,一脚踩碎了整个玄甲卫用三代人鲜血与白骨换来的无上荣耀!
那块“忠烈传家”的牌位,是他当年亲手用北境极寒之地寻来的万年铁木所刻,赠予老伙计龙破军的!
是他看着那个叫龙战野的小子,跪在那块牌位前,一字一句立誓,继承玄甲军魂,至死方休的!
如今,牌位成灰。
英魂,竟在这大乾盛世,成了孤魂野鬼。
“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萧镇国的喉咙里溢出,沙哑得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
他眼中的滔天怒火与无尽悲伤,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所有情绪都沉淀、压缩,最后化为一片虚无的、能冻结神魂的绝对死寂。
那股恐怖绝伦的宗主威压,不再狂暴地向外扩散,反而如百川归海,向内急剧收缩。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煞气,自他周身盘旋而起,凝而不散。
他站在那里,仿佛不再是一个人。
而是一尊从九幽地狱中爬出,只为复仇而来的修罗。
整座镇国府,连同脚下的巍峨山巅,都在他这无声的怒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呻吟。
“老帅息怒!”
威压如山倾,魏战只觉骨骼哀鸣,脏腑欲裂。
可府门前,那上千名单膝跪地的玄甲老兵,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老帅那股要将这天地都拉入毁灭的决绝!
他们的心,在狂跳!
在燃烧!
这才是他们追随的军魂!
这才是那个一怒之下,敢叫王朝换新天的大乾军魂萧镇国!
“请老帅下令!”
一名断了左臂的独臂老兵,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
“为玄甲正名!”
“为少主雪耻!”
上千名老兵,齐声怒吼!
声浪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铁血洪流,将天际的风雪都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玄甲卫覆灭之后,他们这些伤残老兵,被恩养在这镇国府中,名为功臣,实为囚徒。
他们眼睁睁看着军方的脊梁被那群耍笔杆子的文官集团一寸寸打断!
眼睁睁看着世人渐渐遗忘了“玄甲”这两个字,究竟是用多少忠魂的尸骨堆砌而成!
他们心中的火,从未熄灭!
今天,少主归来!圣物重现!
这把已经十年未曾痛饮敌血的刀,是时候该让这京都的王侯将相,重新记起它的锋利了!
萧镇国俯下身。
他那双曾执掌百万大军、布满厚茧与旧伤的大手,此刻却卸去所有力道,轻柔地将昏迷的龙晨抱起,生怕碰碎一件绝世琉璃。
那孩子太轻了,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可就是这具单薄的身躯,却背负着几代人的血海深仇,从地狱里爬了回来。
萧镇国将龙晨交到身后一名气息渊渟岳峙的老家将怀里,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山。
“用府中那支千年参王,吊住他的命。”
“传我的令,让太医院院判立刻滚过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是冰冷的杀机。
“告诉他,少主若有半点差池,我要他整个太医院,连同他们的九族,给玄甲英灵陪葬!”
“是!”
老家将一个字出口,抱着龙晨的身影便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内府深处。
萧镇国缓缓直起身子。
他没有去捡掉在地上的龙头拐杖,那东西,是给老人用的。
今夜,他不是老人。
他是大乾军神!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块他刚刚从龙晨手里接过的,冰冷刺骨的【玄甲铁券】!
他环视着眼前跪倒一片,眼中燃烧着嗜血战火的袍泽弟兄们。
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情感,如同万载玄冰摩擦时发出的律令。
“魏战!”
“末将……在!”魏战猛地抬头,声如炸雷。
“老帅!”
魏战挣扎着,顶着那如山的威压,单膝向前挪了一步,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不是怕,他是被一种巨大的矛盾撕扯着。
“此事,是否……是否要先禀明陛下?安乐侯世子毕竟是开国功侯之后,其外祖更是当朝太师赵千秋……这……”
这等于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是在跟整个文官集团开战啊!
萧镇国没有看他,只是用布满老茧的拇指,缓缓摩挲着铁券上那八个锋利如刀的古字。
“玄甲镇国,与乾同休”。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座山巅。
“我大乾,以武立国。”
“太祖有言,军功,大于天。”
“龙家为国捐躯,尸骨无存,镇压巫神之乱,保我大乾百年国祚,此为天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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