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就贴在洞口。
湿漉漉的,带着寒气,每一个字都像从冻僵的肺叶里挤出来,颤抖着爬进骨洞狭小的空间。
“大哥哥……让我进去吧……”
“外面……好黑……好冷……”
“它们……在看着我……”
陈凡背靠着冰冷的骨壁,铠甲下的意识体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他死死盯着洞口那双沾满黑泥的小脚,目光缓缓上移。洞外灰雾弥漫,只能看到膝盖以下的部分。裤腿破破烂烂,沾着泥浆和暗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污渍。
臂甲上的污染在刚才那一下反向侵蚀后,暂时僵持住了,但那股冰冷的、不断试图往骨头缝里钻的麻痒感依旧清晰。而胸口印记深处传来的那股针对洞外存在的“饥饿感”,却越来越明确,冰冷而纯粹,不夹杂任何恐惧或犹豫,只有最原始的“想要吞噬”的欲望。
(心理活动: 邪种想吃它……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构成的?)
他握紧了手中发黑的骨片,没有回应。回应可能就是陷阱。在这种地方,任何一丝松懈都可能万劫不复。
洞外的“小女孩”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呜咽声更重了,带着被遗弃的伤心:“你……你也不理我……和阿爹一样……阿爹把我推出去……你也不让我进去……呜……”
哭声细细碎碎,在灰雾中飘荡,与长眠滩无处不在的悲伤气息隐隐共鸣,让人心烦意乱,甚至生出一丝荒谬的愧疚。
陈凡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对抗臂甲的污染,同时分出一丝注意力警惕洞口。暗银与暗金的光芒艰难地与污浊拉锯,一点点将侵蚀线从肩关节处往下压。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逼退一丝污浊,都感觉像是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皮肉,那污浊仿佛已经和铠甲、甚至和他这具躯壳的“存在感”粘在了一起。
时间在死寂与呜咽中缓慢流淌。洞外的“小女孩”似乎并没有强行闯入的意图,只是站在那里,断断续续地哭着,诉说着寒冷、黑暗和“它们”的注视。她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广播。
就在陈凡将臂甲污染逼退到肘关节附近,稍稍松了口气时——
洞外的哭声,变了调。
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伤心,而是掺进了一种空洞的、茫然的疑惑。
“咦……”
“大哥哥……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在……叫我?”
陈凡心中一凛。叫它?是邪种的饥饿感被察觉了?还是……
没等他想明白,洞外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尖锐:
“不对!不是叫我!”
“是……是在吃我!”
“它在吃我!从里面!从很远的地方!”
“好痛!好冷!有什么东西……在把我……吸走!”
伴随着这尖叫声,洞口那双泥泞的小脚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同时,陈凡骇然发现,自己胸口印记深处那股苍白的饥饿感,竟然真的壮大了一丝!仿佛隔空汲取到了某种……养料?
而洞外的“小女孩”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声音扭曲变形,不再是稚嫩的童音,而是夹杂了无数嘈杂的回响,男女老少,痛苦哀嚎:
“还给我!”
“把我的‘冷’还给我!”
“把我的‘怕’还给我!”
“小偷!强盗!吞噬者!”
最后几个字,是纯粹的、歇斯底里的怨毒尖叫!
“砰!”
一只浮肿惨白、指甲漆黑的手,猛地扒住了骨洞的边缘!泥浆顺着指缝流淌。紧接着,第二只手也扒了上来!那双手完全不是孩童的比例,指节粗大扭曲,皮肤下面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层层叠叠的声音从洞外涌来,不再是伪装,而是无数亡魂怨念的混合体!那双泥泞的小脚还站在不远处,但扒住洞口的手,却属于一个正在从灰雾中“凝聚”出来的、更加庞大扭曲的阴影!
陈凡瞳孔收缩(如果这躯壳有的话),毫不犹豫,左手紧握的骨片灌注了残存的暗金光芒,狠狠朝着那只扒住洞口的手腕扎去!同时,他整个人猛地向骨洞更深处缩去!
“噗嗤!”
骨片刺入了那浮肿的手腕,却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股浓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色黏液溅射出来,落在洞口边缘的骨头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呃啊啊啊——!!!”
非人的惨嚎炸响!那手腕猛地缩了回去,连带扒住洞口的手也松开了。但洞外灰雾剧烈翻腾,那庞大的阴影似乎被彻底激怒,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和泥浆翻涌的混合巨响。
陈凡知道这里不能待了!他趁着洞口暂时无阻,奋力向外冲去!就在他即将冲出洞口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洞外不远处的灰雾中,那个由无数怨念和淤泥暂时凝聚的、不成形的庞大阴影中央,隐约嵌着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而最前面那张,依稀是之前哭泣的“小女孩”的模样,此刻却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直勾勾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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