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中的密谈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三名锦衣卫,为首的姓沈,单名一个岳字,总旗衔。沈岳说话语速不快,但每句都落在实处。他们带来了更确切的消息:陈默的密信和奏报已通过东宫急递和锦衣卫暗线分送抵京,太子殿下震怒,而陛下在知晓江宁皇庄遇袭、证据指向吏员勾结地方势力甚至涉及教门余孽后,已有决断。锦衣卫此行,正是奉了密旨,暗中彻查赵贵及关联诸人,并确保皇庄无恙。
“陈管事递上的账册密信抄本,通政司已加急呈送。”沈岳道,“其中‘火莲’代号,与北边曾查获的几起私盐、私铁案子里的标记对得上,背后可能牵扯到一些打着前朝教门旗号、实则敛财作乱的残余势力。至于‘葫芦’标记,指向内官监某位姓李的管事太监,此人贪财好货,在京中有些门路,但不算核心人物。陛下之意,江宁之事,可在江宁了结,不宜过度牵连,以免打草惊蛇,惊动更大的鱼。”
陈默听明白了。朱元璋这是要拿赵贵开刀,杀鸡儆猴,敲打地方的不法胥吏和豪强,但暂时不去深挖可能涉及的内廷宦官,以免朝局动荡。至于那“明尊教余孽”的由头,正好用来给赵贵等人扣上一顶足够砍头的大帽子,又能将雇凶袭击皇庄、甚至可能包括之前的物料账目问题,都归咎于“乱党阴谋”,把矛头从单纯的贪腐引向更严重的“谋逆”,处置起来更名正言顺,阻力也更小。
“李铁头可有消息?”陈默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沈岳摇头:“我们抵达后暗中查访过,裕丰当附近线索已断。那夜袭击你们的两人,身手是军中搏杀术的路子,但并非现役军士,更像是某些大户私下豢养的死士或退役老兵。赵贵家中和王百万的庄园,我们的人已暗中盯上,尚未发现李护卫踪迹。有两种可能:一是人已被转移隐藏到更隐秘处;二是……”他停顿了一下,“对方或许留着人,另有所图。”
陈默沉默片刻:“请沈总旗加紧追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分内之事。”沈岳点头,“接下来几日,我们需陈管事配合。府衙那封申斥公文已到,赵贵等人以为得计,必然松懈,正是动手良机。我们需要皇庄这边提供那夜被擒贼人的最新口供,特别是关于赵贵直接指使的细节,以及那枚铜牌的来源。另外,王百万与赵贵之间的金钱往来,账册上虽有记录,最好能有更直接的证人,比如经手的掌柜、钱庄伙计等。”
“口供随时可提审,庄丁看守严密,未曾有失。证人方面,”陈默沉吟,“王百万手下的大掌柜或许知道些内情,但恐难撬开嘴。倒是裕丰当那个赌徒侄子,或可再用。”
沈岳眼中精光一闪:“此人现在何处?”
“欠了赌债,东躲西藏。找到他不难。”陈默道,“我可让庄里的人去‘碰巧’找到他,带回来。”
“好。此事我们来做,更干净。”沈岳道,“陈管事只需安排一两个熟悉本地地形的庄丁引路即可。另外,赵贵在县衙和府衙的同党,我们已有名单,行动时会一并控制,避免走漏风声。行动时间,定在三日后子时。届时,还请皇庄护院配合,把守住几处关键路口,防止有人狗急跳墙,冲击庄子或试验田。”
计划就此定下。随后的三天,皇庄内外一切如常,甚至故意显出几分因“申斥”而带来的沉闷气氛。陈默减少了公开露面,工坊出货也略缓了缓。暗地里,沈岳带来的另外几名未露面的锦衣卫好手,已如同蜘蛛布网,将赵贵宅邸、王百万的别院、漕帮吴把头常去的赌坊妓馆、以及县衙户房主簿周茂的家,悉数纳入监视之下。
第三日傍晚,那个裕丰当的赌徒侄子,在城郊一处破庙里被“偶然”发现,旋即被敲晕带走。沈岳亲自讯问,不过半个时辰,那赌徒便涕泪横流地交代了:他曾偶然偷听到掌柜和王百万派来的人谈话,提到过“赵书吏的份子钱”通过当铺洗白,以及有一次掌柜酒后失言,说“赵爷上面还有人,京城里都打过招呼,不然哪敢做这么大”。
子夜时分,行动开始。
没有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只有数十名身着黑色劲装、动作迅捷如豹的身影,分成数股,扑向各自目标。皇庄的护院队则在李铁头副手的带领下,封锁了通往皇庄的几条主要道路,刀出鞘,箭上弦,火把将黑夜照出一个个晃动的光圈。
赵贵是在自家小妾房里被揪出来的。他听到院中异常响动,刚披衣起身,房门就被一脚踹开,沈岳带人闯入,明亮的绣春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赵贵惊怒交加,看清来人装束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你……你们是……锦衣卫?我乃府衙书吏,你们岂敢……”
“赵贵,”沈岳声音冰冷,“你勾结明尊教余孽,雇凶袭击太子皇庄,贪赃枉法,走私敛财,证据确凿。奉上命,拿你归案。拿下!”
两名锦衣卫上前,用浸过油的牛筋绳将赵贵捆得结实实实,嘴里塞上麻核。赵贵肥胖的身子抖如筛糠,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骚臭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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