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下方三十丈外,砖窑码头的灯火摇曳,人影穿梭,金属碰撞的闷响和压低的催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成败在此一举。
“赵小旗,你们带的弩箭,能否射中那盏挂在桅杆上的气死风灯?”陈默压低声音,指向较大漕船主桅上悬挂的、为装卸照明的主要灯笼,“还有那边堆货的棚子顶上那盏小的。”
赵劲眯眼估测了一下距离和风力:“三十丈,有把握。但灯一灭,他们必有警觉。”
“要的就是他们警觉,但必须是恰到好处的‘意外’。”陈默语速加快,大脑飞速运转,“听我安排。赵小旗,你弩术最好,等我信号,先射桅杆主灯,再射棚顶副灯。灯灭瞬间他们视线受阻必会混乱。阿贵,”他看向另一名身手敏捷的暗桩,“你趁乱从我们左侧那个排水沟摸下去,靠近那堆未上船的货箱,用刀划开那个松动的箱笼,确认里面是什么,若能取走一小件最好,若不能务必看清!然后立刻退回,扔出响箭,朝西南岔水道方向撤,吸引部分追兵。”
“大人,这太危险!”赵劲急道。
“这是唯一能靠近货物又可能制造混乱脱身的机会。”陈默语气不容置疑,“记住,阿贵的任务是确认货物和制造动静引开敌人,不是拼命。赵小旗,你们二人弩箭射完后立刻向砖窑另一侧移动,做出从那个方向突袭或逃窜的假象,进一步分散他们注意。我和剩下的人会趁大部分追兵被引向阿贵和你们的方向时从另一侧尽量靠近船舱或棚子,看看能否找到文书账目之类的东西或者看清棚下那人的脸。”
计划仓促而冒险,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出岔子。但别无选择。
“行动!”陈默低喝。
赵劲不再犹豫取下背上的一把轻便手弩,搭上一支去了箭镞、绑了浸油麻布的特殊箭矢,用火折子点燃。另一名暗桩也如法炮制。
陈默深吸一口气盯着下方。最后几箱货物正被抬上跳板,刘大桨似乎松了口气,走向棚影下那人似要交谈。
就是现在!
陈默右手猛地向下一挥!
“嗖——噗!”“嗖——噗!”
两支火箭几乎不分先后划破黑暗精准命中目标!桅杆上的主灯“啪”地炸开一团火光随即熄灭燃烧的残骸带着火星坠落。棚顶的副灯也被射穿灯油泼洒瞬间引燃了棚顶干燥的芦席火苗“呼”地窜起!
“有埋伏!”“走水了!”“抄家伙!”
码头瞬间大乱!惊呼声怒骂声刀剑出鞘声响成一片。火光摇曳人影幢幢刚刚有序的场面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阿贵如同狸猫般从土坡滑下借着排水沟和货物堆的阴影几个起伏便靠近了那堆未上船的箱笼。他抽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划向那个松动的草绳包裹。
“嗤啦——”麻布破裂。借着远处棚顶燃烧的火光阿贵瞳孔骤缩!里面赫然是数柄用油纸隔开的制式腰刀!刀鞘虽普通但刀柄和吞口的形制绝非民间能有!他咬牙迅速抽出最短的一把匕首大小的短刃塞入怀中然后猛地将旁边一个货箱用力推向跳板方向!
“哗啦!”货箱翻滚里面沉重的金属物品撞击发出巨大声响。
“那边有人!”“在货堆那儿!”
混乱中数名青竹帮众立刻发现了阿贵的身影持刀扑来。阿贵毫不恋战转身就朝预定的西南岔水道方向狂奔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枚响箭奋力掷向天空!
“咻——啪!”尖锐的啸音在高空炸响即便在混乱中也清晰可闻。
“还有同伙!”“分头追!”
一部分人被阿贵引走另一部分人则警惕地围向赵劲他们之前潜伏的土堆方向因为弩箭是从那个方向射来的。赵劲二人早已按计划转移并在砖窑另一侧故意弄出些声响抛出一块石头。
“在那边!”又一部分追兵被引向砖窑。
陈默和另一名暗桩此刻正沿着土坡另一侧陡滑的河岸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悄然潜行到距离码头和燃烧棚子更近的下风处。这里光线更暗烟气弥漫能见度极低。
透过芦苇缝隙陈默死死盯着棚子方向。火光中他看见刘大桨和疤脸李气急败坏地指挥救火和追敌而棚影下那人似乎并未惊慌反而在两名护卫模样的人簇拥下快速向码头另一侧停着的一艘小舢板移动!那人转身登船的瞬间侧脸被跳跃的火光照亮了一刹!
虽然戴着斗笠但陈默看清了那略显白胖的面容和下巴上那颗醒目的黑痣——与蒋瓛提供的画像上常州府通判刘秉仁的妻弟何姓男子的特征完全吻合!
就是他!
“大人船舱!有人从船舱里抱出个箱子往船尾跑!”身旁的暗桩突然低呼。
陈默猛地转头。只见较大那艘漕船的船舱口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正吃力地抱着一个黑漆小木箱惊慌失措地跑向船尾似乎想找地方藏匿或丢弃。船上剩下的水手和看守注意力大多被岸上的混乱吸引竟一时没人留意他。
机会!
“上船!抢下那个箱子!”陈默当机立断。那账房先生如此紧张那箱子里面必有紧要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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