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无边的冷。
意识如同沉在万载玄冰的湖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厚重的冰层和撕裂灵魂的剧痛狠狠压回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冰冷与死寂。唯有左肩肩胛骨处那沉重的龙纹烙印,如同嵌入骨髓的烙铁,散发着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灼痛,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沉重的诅咒感,如同冰冷的枷锁,死死套在濒临寂灭的灵魂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点燃的星火,轻轻触碰到了叶轩沉沦的意识。
暖意…?
在这片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北域雪原…怎么可能?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带着浓郁油脂焦香与某种辛辣草药混合的气息,如同最温柔的钩子,穿透了沉重的冰冷与麻木,轻轻拂过他的鼻端。
还有…声音。
噼啪…噼啪…
是木柴燃烧的爆裂声。
咕嘟…咕嘟…
似乎是某种液体在容器中沸腾的声音。
以及…一个极其轻微、缓慢而悠长的呼吸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老与…厚重的力量感。
叶轩那被冰封的意识,被这突兀的暖意、气息与声音所触动,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冰块,猛地挣扎起来!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冰层下气泡破裂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
沉重的眼皮如同被冰粘住,他用尽残存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视野模糊,如同蒙着厚厚的冰霜与血痂。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肆虐的暴雪与铅灰色的天穹,而是一片相对低矮、由粗糙冰晶与黑色岩石构成的穹顶。穹顶缝隙间垂挂着长短不一、晶莹剔透的冰棱,在下方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火…
一团温暖的篝火,在洞穴中央的石洼中跳跃着。干燥的木柴燃烧着,发出令人心安的低语。火焰上方,架着一口不知材质、边缘发黑的石锅,里面翻滚着乳白色的浓汤,浓郁的肉香与辛辣的草药气息正是从中散发出来。
温暖…火光带来的、久违的温暖,如同最温柔的抚慰,驱散着侵入骨髓的寒意。
叶轩艰难地转动眼珠。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厚厚兽皮的简易石台上。身上覆盖着一件散发着陈旧气息、却异常厚实的雪狼皮裘,隔绝了地面的冰冷。剧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从全身每一个角落传来——破碎的经脉、灼烧的丹田、后背撕裂的伤口、左肩滚烫沉重的烙印…但至少,不再暴露在能冻结灵魂的风雪之中。
是谁…救了我?
他的目光,顺着篝火跳跃的光芒,投向火堆对面。
一个身影,背对着他,盘膝坐在一块光滑的黑色岩石上。
那身影裹在一件同样陈旧、边缘磨损、却异常宽大的灰色毛皮斗篷里,斗篷的兜帽罩住了头颅,只露出几缕如同枯草般的灰白发丝,垂落在宽阔却略显佝偻的肩膀上。他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枯瘦,但盘坐在那里的姿态,却如同与身下的岩石、与整个冰窟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磐石般的沉稳与…难以言喻的厚重沧桑感。
老者(叶轩直觉那是一位老者)正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手中一件物事。借着火光,叶轩看清了——那是一把通体黝黑、造型古朴的匕首。匕首的柄似乎是某种巨兽的腿骨磨制,刀刃则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沉金属光泽,刃身上似乎铭刻着极其细密、古老的花纹。老者布满褶皱和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正拿着一块暗红色的石头,缓慢而富有韵律地在刀刃上打磨着。
滋…滋…
石刃摩擦金属的细微声响,在洞穴的寂静中清晰可闻,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节奏。
叶轩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老者的侧脸轮廓上。兜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如同刀削石刻般冷硬的嘴唇。下巴的线条刚毅,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被岁月与风霜反复雕琢的岩石。
似乎是感应到了叶轩的目光,老者打磨匕首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那悠长缓慢的呼吸声,似乎停滞了一瞬。
随即,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石在冰面上摩擦的声音,在温暖的洞穴中缓缓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醒了?”
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在叶轩的灵魂深处回荡。
叶轩喉咙干涩发紧,如同被砂纸磨过。他艰难地蠕动嘴唇,试图发出声音,却只带起一阵撕裂般的咳嗽。
“咳咳…咳…” 淡金色的血沫再次从嘴角溢出。
“省点力气。”老者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放下手中的匕首和磨石,动作不疾不徐,然后缓缓起身,拿起石锅旁一个同样粗糙的木碗,从沸腾的石锅中舀起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气的乳白色肉汤。
他端着碗,转过身,朝着叶轩走来。
兜帽的阴影依旧覆盖着他大部分面容,但叶轩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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