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绝对,没有任何情感,如同宇宙深寒本身。它掠过岩层,穿透她简陋的防护服,扫描着她的生命体征、她的神经电流、她记忆中每一个与此次调查相关的片段。它在她刚刚安置的伪装场上停留了一瞬,那足以骗过常规扫描的伪装,在这道“目光”下如同无物。它甚至在她怀中那烧毁的仪器残骸上扫过,分析着其最后的能量残留和结构损伤模式。
风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无法思考,无法反抗,甚至连恐惧本身都变得凝固。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钉在琥珀中的虫子,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行动,在这绝对的存在面前,都无所遁形。她唯一能模糊感知到的,是那“目光”中蕴含的、一种近乎神只般的漠然与……审视。仿佛她,以及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庞大实验盘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变量。
这过程或许只持续了短短一两次心跳的时间,但在风的感知中,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随后,那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空气重新开始流动,尘埃缓缓飘落。地底世界的各种细微声响再次涌入她的耳中。
但风依旧僵立着,浑身冰冷,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知道了。
监正知道了。
虽然那道意念没有留下任何明确的痕迹或警告,但风无比确信,她刚才就在帝国统治者的直接注视之下,无所遁形。她的调查,她的发现,她的……僭越。
强烈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想要立刻放弃一切,逃离这里,逃离钦天监,逃到宇宙的尽头。
但,另一种情绪,却在那极致的恐惧之后,悄然滋生。
是愤怒?是不甘?还是……一种被绝对力量碾压后产生的、扭曲的好奇与反抗欲?
那惊鸿一瞥的碎片信息——亥时计划早期实验体的编号、那些冰冷的评估报告中的只言片语、还有那仪器烧毁前最后闪过的、一个被多重加密的坐标阴影(似乎与“辰星之源”的传说有关)——如同炽热的炭火,烙在她的脑海里。
监正为何如此关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遗迹?为何要对亥时计划的早期历史如此讳莫如深?那坐标又指向何方?
恐惧依然存在,且无比真实。但此刻,星官风颤抖着抬起手,擦去额角的冷汗,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决绝的光芒。她快速而无声地收拾好所有设备,包括那台烧毁的仪器核心,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地底通道中。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蔽。但调查,不会停止。
……
钦天监总枢,静室。
监正的意念从那地下遗迹和星官风身上收回。关于星官风的所有数据——她的背景、能力、性格模型、近期行为日志——在他的意识中流过,被重新评估、计算。一个微小的、产生自主好奇心的内部变量。威胁等级:低至中。处置方案:持续观察,必要时可引导或清除。其行为模式的变化,本身也可作为社会心理学模型的补充数据。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停留在那台被烧毁的仪器及其最后捕获的异常信号模式上。信号残留指向了一种非常古老的辰星信息加密协议,其密钥早已失传。但其激活模式……与他正在推进的、“织梦者”最终阶段所需要调用的某种底层共鸣频率,有着微妙却不容忽视的相似性。
这并非巧合。
追光者号、断裂齿轮的残党、内部萌生的好奇心、还有这偶然被触发的古老回响……所有这些分散的、看似弱小的变量,似乎正在某种尚未被完全纳入计算的概率推动下,隐隐朝着可能干扰主计划的方向漂移。
监正的眼中,星辰生灭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庞大的意念开始调动更多的资源,重新校准对帝国疆域内所有已知辰星遗迹的监控等级,尤其是那些与“亥时”、“共鸣”、“源”等概念相关联的节点。数支隐形的、直接对他负责的“清洁小队”被赋予了新的待命指令。
计划已进入关键阶段,不容有任何闪失。任何潜在的干扰项,无论看起来多么微小,都必须在萌芽状态被分析、控制,或彻底抹去。
帝国的未来,文明的进化,必须沿着他计算出的唯一最优路径前进。
绝对的秩序,不容许任何意外的火花。
……
与此同时,远离帝都星的追光者号,正隐匿在一片稠密的星尘带中。
舰桥内,气氛凝重。墨非、凌霜、阿信刚刚初步解析完从“遗忘回廊”带出的数据宝藏。关于监正与玄晦部分派系合作的证据、亥时计划被扭曲的真相、织梦技术的终极危险性……每一条信息都足以在帝国掀起滔天巨浪,也让他们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身处境的险恶。
“监正的力量远超我们想象,”阿信的声音干涩,他调出的能量监测图显示,不久前帝都星方向传来一阵极其隐晦但范围巨大的意念扫描波动,其强度令人心惊胆战,“他似乎……正在加强某种扫描。我们刚才的逃脱,可能真的触动了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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