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数小时的恐怖炮击终于停歇,阵地上弥漫着死寂和呛人的硝烟。
然而,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随着日军指挥官手中军刀的挥下,一片土黄色的浪潮开始在地平线上涌动。
日军第6师团的步兵进攻开始了。
他们采用标准的步兵突击战术。
以中队为单位,士兵们分散成稀疏的散兵线,利用弹坑和地形起伏,交替掩护,向着87师残破的阵地匍匐或弯腰快速接近。
身后的轻重机枪阵地喷吐出火舌,密集的子弹“啾啾”地飞过进攻队伍的头顶,试图压制守军可能残存的火力点,为步兵冲锋提供掩护。
这并非孤注一掷的猛冲。
日军的战术极其刁钻和顽固。
第一波进攻部队在遭遇87师猛烈反击,伤亡惨重被击退后,并不会远远撤下,而是就地寻找弹坑或洼地隐蔽起来。
紧接着,第二波生力军立刻跟上,接替攻击位置,继续发起冲击。
如此一波接着一波,循环往复,如同不停歇的海浪,疯狂拍打着礁石,根本不给守军任何喘息、重整、补充弹药和抢救伤员的时间。
更致命的是其步炮协同。
一旦步兵冲击受挫,确认了守军顽强火力点的位置,日军便会迅速后撤一段距离,随即通过野战电话或信号弹,呼叫后方早已严阵以待的炮兵。
片刻之后,精准而凶猛的炮火便会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砸向刚刚暴露的守军机枪巢或狙击位。
炮击一停,步兵的冲锋立刻再次发起,丝毫不给守军修复工事和调整部署的机会。
然而,87师的官兵们早已得到了师长的死命令。
他们强忍着战友牺牲的悲痛和身体极度的疲惫,趴在满是泥泞和碎肉的战壕里,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鬼子。
直到那些狰狞的面孔、明晃晃的刺刀进入一百米、甚至五十米的近距离,军官们才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打!”
刹那间,沉寂的阵地如同复活了的火山。
幸存下来的捷克式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编织成一道道死亡火网。
无数中正式步枪精准地点射,手榴弹如同冰雹般从战壕中飞出,在日军散兵线中炸开一团团死亡焰火。
阵地前方,日军顿时人仰马翻,尸横遍野,惨叫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
87师的弟兄们打出了中国军人的血性和顽强,让骄狂的日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但守军的弹药储备和人员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每一个火力点的暴露,都可能招致下一秒毁灭性的炮击。
许多士兵打光了手榴弹,就端着刺刀跃出战壕,与冲上来的鬼子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整条战线犬牙交错,反复争夺,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
这场血腥的攻防战,从白天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厮杀到黎明。
日军的攻势如同不知疲倦的潮水,一波退去,一波又至。
直到第二天拂晓,激战的枪炮声才暂时稀疏下来,日军似乎也需要重新调整和补充,攻势暂歇。
惨烈的战斗暂时停息,阵地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混合的恶臭。
陈实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无法睁开,他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立刻嘶哑着命令参谋:“快!联系各团,统计伤亡,汇报阵地情况!”
很快,各团的战报通过电话线和传令兵,陆续汇集到师部。
每一份战报都沉甸甸的,浸透着鲜血:
第521团向凤武部:报告师座,我团核心阵地中岗尚在手中,但前沿阵地多处被敌突破又夺回,反复拉锯。全团伤亡过半,营连长牺牲三人,重伤两人。初步估计毙伤日军不下四百人。机枪损失严重,弹药告急!
第522团吴求剑部:东岗主阵地无恙!但我团右翼与518团结合部一度被敌渗透,经血战击退。阵亡官兵五百余人,重伤失去战斗力者约两百。击毁日军轻型坦克一辆,毙敌数目约三百五十人。迫击炮弹几乎打光。
第517团袁贤瑸部:西岗阵地丢失约三分之一,现退守第二道堑壕继续抵抗。伤亡最为惨重,尤其是补充进来的原溃兵,伤亡率达七成,老兵亦折损严重。现存兵力不足八百人。估计毙敌约两百余。
第518团沈发燥部:报告师座,我团作为预备队,多次支援522团结合部及517团方向,伤亡亦达三百人。成功阻滞敌迂回部队两次。毙伤日军数目约两百。弹药消耗巨大。
师属炮兵团杨志发部:报告,我炮兵阵地遭日军重点炮击和空袭,损失75mm野炮两门,82mm迫击炮五门,炮兵伤亡近百人。但仍可提供有限火力支援。
陈实借着微弱的烛光,一遍遍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心如刀绞。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啊。
陈实就着昏暗的马灯,一遍遍看着这些沾染着血污的战报,计算着所剩无几的兵力与弹药,思索着布防的漏洞,一整夜未曾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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