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工坊深处,第七次炸裂的坩埚碎片还在飞溅。
灼热的钢水泼洒一地,映得每个人脸上惊惶不定。
李晚宁抬手,随意抹去溅在颊边的灰烬,一双眸子却比炉中烈火还要亮。
她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杂音:“继续。”
——她要造的这把刀,必须能斩断东宫的脊梁,让那高高在上的储君,彻骨生寒。
“砰——!”
黏土坩埚终究没能扛住持续攀升的极致高温。
在众人眼前轰然炸开,炽热的钢水像泼天的火星雨,逼得围拢的工匠们骇然退后,有人甚至踉跄着差点摔倒。
“都傻站着等它凉透吗?”
李晚宁扯下被火星燎出焦痕的袖口布料,露出半截白皙却沾满黑灰的手臂。
她的眼神在跃动的炉火映照下,亮得惊人。
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清理干净,换三号配方坩埚,立刻,继续!”
领头的老工匠王铁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王妃娘娘!这、这已经是第七个了!再这么炸下去……咱们、咱们还是用回老法子吧,稳妥啊!”
“老法子?”
李晚宁嗤笑一声,弯腰从冷却的废料堆里抓起一块扭曲变形的失败品,手臂一挥,狠狠砸向旁边的石墙!
“用那种杂质比铁还多的玩意儿,是等着东宫的铁骑哪天冲进来,把咱们王府上下踏成齑粉吗?”
碎渣四溅,刮过空气发出锐响。
她猛地转身,指向那依旧熊熊燃烧的熔炉,声音斩钉截铁:“我再说最后一次,要造,就造能砍断东宫脊梁的刀!听不懂的,现在就可以滚,家眷还在别院‘享福’呢!”
最后一句,让所有心存侥幸的工匠打了个寒噤,再无人敢言。
(闪回)三日前,坤宁宫归来当夜。
“啪!”
一卷厚实的图纸被毫不客气地拍在书房檀木大案上,力道之大,震得旁边灯烛的火苗剧烈摇曳。
君墨寒刚解下沾了夜露的披风,闻声转头,便见他的王妃李晚宁已铺开宣纸,手持墨笔,正飞快地勾勒出某种奇特的、结构复杂的炉体。
“这是何物?”
他上前,修长的手指按在图纸边缘,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的掌心。
李晚宁迅速抽回手,点在图纸上一个类似风箱的装置上。
语速快而清晰:“高炉炼钢法。用焦炭彻底取代木炭,配合我设计的鼓风装置,炉温至少能翻三倍。炼出的钢水……”
她话语一顿,突然伸手,“铮”的一声将君墨寒腰间佩剑拔出一截!
冰冷的剑身寒光流转,映亮她眼底锐利无匹的锋芒:“能把你这把御赐的百炼钢剑,当田里的秸秆一样,一刀两断!”
剑光映照下,君墨寒深邃的眸底骤然翻涌起暗流,他凝视着她,声音低沉:“需要什么?”
“西山皇庄地下,有前朝废弃的隐秘工坊,稍加改造即可使用。漕帮那边,三日后会秘密运到第一批焦炭。”
她答得行云流水,仿佛每一步早已计算了千百遍。
“但最关键的,是参与此事的工匠,必须绝对可靠,一个纰漏都不能有。”
“赵莽!”
君墨寒甚至没有半分迟疑,沉声唤道。
一名气息精悍的暗卫应声悄无声息地出现,如同鬼魅。
“按王妃给的名单,去请人。记住,是‘请’。”
君墨寒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把他们家眷,都‘妥善’请到城外别院休养,好生照看,不得有误。”
这话里明晃晃的挟制与杀意,让一旁侍立的丫鬟玉箥吓得一哆嗦,几乎拿不稳手中的茶盏。
李晚宁却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冷冽又契合的笑意:“王爷知我。”
君墨寒深深看她一眼,未再多言,只挥了挥手,赵莽便已领命消失于黑暗中。
第八个按照新配方紧急烧制出的坩埚,被小心翼翼地送入依旧滚烫的炉膛。
“鼓风机,全开!”
李晚宁死死盯着炉内逐渐变化的火色,高声下令,额角渗出的细汗瞬间被高温蒸干,“王师傅,盯紧火色变化!李把头,带人准备好出钢槽!”
炉火咆哮,热浪逼人,整个工坊如同蒸笼。
突然,炉膛内部传来一阵沉闷而异样的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剧烈挣扎!
“不好!要炸炉了!”
有经验不足的年轻工匠失声惊呼,人群瞬间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蔓延。
就在众人下意识要四散奔逃的刹那,李晚宁却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夺过王铁头手中的长铁钎。
毫不犹豫地探入灼热的观察口,猛地调整内部风门结构,同时厉喝:“是回火!快!加石英砂!快!”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
石英砂迅速投入,炉内异常的轰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咆哮。
李晚宁站在依旧微微震颤的炉前,胸口起伏。
目光如电般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还有谁,想现在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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