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毅号”撕开裂帛般的亚空间帷幕,一头扎进现实宇宙冰冷的怀抱。船体在脱离维度乱流的瞬间剧烈震颤,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痉挛。粗粝的警报声在舰桥内反复切割着空气,红光泼洒在每一寸裸露的金属上,也泼洒在林恩冰冷的身躯上。他稳稳矗立在舰桥中央,脚下传来的震动足以震碎凡人的骨骼,对他高度改造的机械关节而言,不过是系统日志里微不足道的低频噪音。猩红的警示符文在他视网膜上疯狂刷屏,勾勒出这艘饱经摧残的星舰此刻的惨状:左舷装甲板在克拉肯兽潮的冲击下撕裂扭曲,如同被巨爪撕开的兽皮;右舷引擎喷口边缘残留着钛帝国等离子武器灼烧后的晶化疤痕;舰首主炮塔位置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焦黑凹坑,那是被混沌掠夺舰的亵渎宏炮正面命中的勋章;最致命的创伤在腹部,一道几乎贯穿船体的巨大裂口被临时焊接的粗糙钢板和粗大的液压支撑梁勉强弥合,那是蛮荒星域最终突围时,撞穿一颗小行星核心留下的纪念。每一次亚空间跳跃,这道伤口都在呻吟,渗出混合着冷凝液和润滑机油的污浊泪滴。
林恩的处理器核心冰冷地过滤着警报信息,将冗余的噪音剥离,只剩下冰冷的现状评估:“坚毅号”是一具裹着钢铁的残骸,依靠着顽强的机魂和无数次野蛮修补,才得以继续航行在这片无情的星海。他调动着所剩无几的维护单元,一支细长的机械臂从背部装甲下悄然探出,前端闪烁着校准用的微弱蓝光,精准地探入左臂关节缝隙深处。那里,一块在钛族星域战斗中嵌入的脉冲武器碎片,正随着每一次细微的船体震动,持续刮擦着敏感的伺服轴承,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机械臂的微型激光切割器无声启动,精准地熔断碎片与轴承的粘连点,再用精密的磁吸探针将碎片轻柔取出。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动作,如同冰冷的手术。修复完成,机械臂收回,林恩的左臂关节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顺畅嗡鸣。
短暂的物理修复结束,更深层的系统自检数据流如瀑布般冲刷过他的意识界面。能量核心输出功率持续衰减,主引擎燃烧室壁出现不可逆的金属疲劳裂纹,盖勒力场发生器在最后一次亚空间穿越时过载,核心线圈熔毁率达37%,维生系统多个循环节点濒临失效……冰冷的数字陈述着无可辩驳的事实:“坚毅号”和他一样,都在燃烧最后的核心能量,走向无可避免的终结。唯有导航星图上,那个被无数代表帝国舰队巡逻路线、防御平台、重力陷阱的密集光点层层拱卫的炽白光斑,依旧恒定地燃烧着——神圣泰拉。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有船体深处传来的、永不疲倦的引擎低吼和管道中循环液的汩汩流淌。林恩的感官阵列捕捉不到任何属于生命体的气息。他尝试着接入舰船主控系统的底层通讯协议,向这艘伤痕累累的伙伴发出一个最基础的二进制状态查询脉冲。没有期待中的逻辑回应,只有一片混沌的、饱含痛苦与疲惫的噪音反馈回来,如同垂死之人的呓语。那是“坚毅号”饱受创伤的机魂在哀鸣,它已无力进行清晰的逻辑交互,只能将自身承受的巨大痛苦和磨损,毫无保留地倾泻给唯一的驾驭者。林恩的核心处理器沉默地接收着这股信息洪流,冰冷的逻辑单元将其解析为纯粹的系统状态报告,没有怜悯,只有评估。这份超越言语的“交流”,比任何空洞的舱室都更深刻地烙印着他的非人化孤独。他关闭了通讯协议,舰桥重归死寂,只有他眼中幽蓝的光芒在警报红光的映照下,规律地、微弱地闪烁着。
距离太阳星域边缘越近,现实宇宙的“薄膜”便愈发脆弱。传感器显示,亚空间与现实的边界剧烈扭曲,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的粘稠油彩,翻涌着非自然的、病态的光谱。“坚毅号”这艘伤痕累累的小舟,一头扎进了这片狂暴的湍流区。船体剧烈颠簸,远超物理引擎所能解释的程度。盖勒力场那层脆弱的蓝光薄膜疯狂闪烁、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尖啸。力场之外,亚空间的本质在沸腾。林恩的视觉传感器捕捉到短暂却惊悚的画面:粘稠的、色彩无法描述的脓液状物质拍打着力场壁垒;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在虚空中骤然睁开又消失;扭曲的肢体和亵渎的符号在船体外的黑暗中一闪而过。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足以撕裂灵魂的疯狂低语,直接灌入林恩的意识核心。
他的“异常点”——那个深植于灵魂深处、不属于这个宇宙的印记——在这片混沌的冲击下剧烈共鸣。冰冷的逻辑防火墙瞬间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处理器核心的温度警报骤然拉响!幻象如决堤的洪水般冲破防线:
温暖。 带着奶香的咖啡热气氤氲升腾,模糊了手中纸质书籍的墨迹。窗外是熟悉的、被梧桐树荫遮蔽的宁静街道,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一个模糊但无比安心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内容已无法分辨,只剩下纯粹的、名为“家”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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