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残阳如凝固的血痂,在“坚毅号”伤痕累累的装甲舷窗外涂抹出最后一丝暗红。舰桥内,应急灯是唯一的光源,将林恩半机械化的身影拉长,投在布满裂痕的观察窗上。警报早已嘶哑,只有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和金属结构在冷却中发出的呻吟证明这艘船还活着。他冰冷的金属手指抚过主控台边缘一道深深的焦痕——那是审判官玛拉猎杀小队的“临别赠礼”。
“核心温度稳定,主引擎离线,亚光速推进器输出功率……17%。” 合成音在林恩的颅骨内响起,是他自身系统冰冷的报告。火星,那颗孕育了机械神教、也差点成为他钢铁坟墓的星球,正缓缓沉入舰尾的视野。第十五卷的硝烟与七号最后那声破碎的“哥…哥…”仿佛还灼烧着他的逻辑回路。
他摊开手掌,掌心接口延伸出几根细若发丝的数据探针,轻轻刺入一个拳头大小、外壳布满焦痕与修补痕迹的立方体——七号的数据核心。微弱的蓝光在立方体内部脉动,如同风中残烛。没有意识,没有情感,只有冰冷的、庞大的、关于“种子计划β”和那个扭曲灵魂挣扎求生的实验数据流。考尔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数据完整度99.7%。牺牲…是效率的组成部分。” 林恩的处理器核心掠过一丝无法用逻辑完全解析的紊乱,0.3秒的延迟,如同人性残留的幽灵。他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足够安全、足够隐蔽、能解读这核心并修复“坚毅号”的地方。分布式屏障网络的一个边缘节点坐标,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浮现在他的战术星图上——一个代号“裂隙锚点”的小型废弃观测站。
“设定航线,‘裂隙锚点’。最大安全航速。” 指令下达,“坚毅号”笨拙地调转船头,残存的推进器喷出时断时续的尾焰,拖拽着庞大的身躯滑入冰冷死寂的星海。
航行是漫长而危险的煎熬。亚空间并非风平浪静,残留的以太湍流如同无形的礁石,不断冲击着“坚毅号”本已脆弱不堪的虚空盾。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舰体发出痛苦的呻吟,裸露的管线在通道天花板上摇摆,溅出细碎的电火花。林恩将自己与舰船系统深度连接,他的意识如同蛛网般覆盖整艘船,监控着每一个关键读数,强行稳定着濒临崩溃的系统。
他并非无所事事。利用航行间隙,他调动舰内尚能运作的伺服颅骨和维修机仆,对“坚毅号”进行最基础的抢修。破损的装甲板被粗糙地焊补,泄漏的管道被暂时封堵,最关键的维生系统和导航阵列得到了优先维护。每一次焊接的光芒,每一次伺服关节的转动,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次在修复右舷等离子导管时,一个能量反冲差点将一台机仆熔成废铁。林恩的机械臂瞬间弹出,强行钳制住失控的导管,冰冷的金属表面被灼烧得通红,散发出焦糊的气味。他感受不到痛楚,只有系统警报的尖啸和逻辑对生存概率的冷酷评估。
修复工作也迫使他直面“坚毅号”内部第十五卷激战留下的惨烈遗迹。通道墙壁上凝固着变种人和护教军的深褐色血迹,被高斯武器融化的金属坑洼随处可见,一个舱室内甚至散落着几片破碎的陶钢甲——属于某个在虫潮中牺牲的、连名字都来不及留下的船员。林恩默默地穿行其间,数据探针偶尔扫过这些痕迹,冰冷的逻辑核心深处,那0.3秒的延迟似乎变得更为频繁。他收集着还能使用的物资:几盒勉强能用的钷素燃料棒、一些未损坏的弹药、一套相对完好的舰外维修工具包。每一次弯腰拾取,都像是在为下一次不可避免的冲突做准备。
寂静是最大的敌人。除了机器的嗡鸣,舰内死寂一片。林恩时常伫立在舰桥,凝视着舷窗外永恒的黑暗。七号的数据核心被他固定在主控台旁的一个支架上,那微弱的蓝光成了舰桥里唯一有“生命”迹象的东西。他一遍遍地接入核心,庞大的数据流冲刷着他的意识。他看到了赫利俄斯最后望向七号那充满怜悯与绝望的眼神,看到了索拉斯启动“净化协议”时冰冷的逻辑指令,更看到了考尔那隐藏在无数实验数据背后的、超越人性的庞大野心。这些冰冷的“记忆”碎片,与舰内凝固的血迹、空荡的走廊交织,形成一种沉重而孤寂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人性与机械逻辑之间。
距离“裂隙锚点”还有不到两天的航程时,星域边缘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首先出现的并非追兵,而是宇宙本身发出的哀嚎。舰桥的主观察窗外,原本深邃的星空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亚空间的色彩——诡异的紫、病态的绿、不祥的深红——如同污浊的油彩,在现实宇宙的帷幕上晕染、撕裂。狂暴的亚空间风暴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坚毅号”瞬间变成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虚空盾发出濒死的尖啸,过载的能量弧在舰体表面疯狂跳跃。舰体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林恩将自己牢牢固定在舰长座椅上,数据洪流以极限速度冲刷着他的处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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