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临安城外码头,将桅杆林立的船只化作朦胧鬼影。余尘推开客栈木窗,吱呀声响撕破了黎明寂静。潮湿的江风扑面而来,带着鱼腥和水汽的味道。远处,数十艘大小船只静静泊在岸边,犹如沉睡的巨兽。
“该启程了。”余尘轻声道,声音被江浪拍岸声吞没。
三日前在桐庐县截获那批私盐后,他们便一路追踪线索南下。所有迹象表明,“青衣”组织正在向临安府聚集。这座南宋都城,既是天子脚下,也是阴谋滋生的温床。
里间传来窸窣声响,林晏揉着眼走出,青丝散乱地披在肩头:“余兄起得真早。今日便能到临安城了吧?”
余尘点头,将昨夜写就的密报折好塞入袖中:“进城后先寻个落脚处,再打探消息。”
林晏梳洗完毕,换上那身半旧不新的男装,又将长发束成书生髻。她对着模糊的铜镜端详片刻,忽然笑道:“余兄,你说我这模样,可还像个赶考的书生?”
余尘瞥她一眼,淡淡道:“过于清秀了些,倒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公子。”
林晏闻言大笑,笑声清朗,惊起窗外几只水鸟。
二人简单用过早饭—一碗稀粥、两个炊饼和一碟咸菜—便租了条乌篷小船顺流而下。越近临安,河道越见繁忙。货船、客舟、花舫穿梭往来,船公的号子声与商贩的叫卖声交织成一片。两岸屋舍渐密,青瓦白墙,炊烟袅袅升起,又被江风吹散。
午时刚过,临安城墙赫然在目。高约三丈的青砖城垣蜿蜒如龙,望楼箭垛森然林立。正阳门外,等待入城的人排成长队,几个厢兵懒散地检查着过往车辆,不时呵斥着推搡前行的百姓。
“好生气派!”林晏忍不住惊叹,扶住船舷站起身,“比襄阳城还要宏伟几分。”
余尘却皱起眉:“人多眼杂,小心行事。”
排队半个时辰,总算轮到他们。厢兵打量二人几眼,见是书生打扮,便草草放行。
一进城门,声浪扑面而来,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
宽阔的御街两侧店铺林立,酒旗招展。绸缎庄、生药铺、金银铺、茶肆、脚店...琳琅满目。挑担的小贩高声吆喝:“香饮子!冰雪凉水!”“浆粥、糍糕、炙猪肉!”卖花的少女挽着竹篮穿行人群中,发间插着几朵茉莉,人比花娇。几个波斯胡商牵着骆驼慢悠悠走过,驼铃叮当,引来孩童追逐围观。
更有人当街杂耍卖艺—吞剑的、耍猴的、顶碗的,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叫好声铜钱声不绝于耳。林晏看得目不转睛,几乎忘了正事,直到被一个飞奔的报童撞了个趔趄。
“先找住处。”余尘拉了她一把,避开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
他们在御街后巷寻了家清静客栈—悦来客栈。掌柜的是个精瘦中年人,拨算盘的手指快得眼花缭乱,眼角余光却不住打量着来客。
“客官来得巧,只剩这两间上房了。”掌柜笑道,露出两颗金牙,“这几日城里人多,各家客栈都爆满。”
余尘付定金时状似无意地问:“可是有什么庆典?”
“客官不知?”掌柜压低声音,仿佛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三日后便是宝佑钱庄三年一度的鉴宝大会,各地富商巨贾都赶来了。听说连宫里的贵人都要派人来呢。”他眨眨眼,“这几日街上随便撞个人,都可能家财万贯。”
余尘与林晏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安置好行李,二人分头行动。余尘去联络皇城司的暗桩,林晏则往酒楼茶肆打探消息。
临安府的皇城司据点设在一家生意冷清的古董店—“博古斋”。店内陈列着些真假难辨的器物,灰尘在从窗棂透进的光柱中飞舞。余尘对过暗号,被引入后堂。迎接他的是个五十上下、面白无须的男子,自称姓董,手指上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余大人辛苦。”董掌柜奉上茶点,“京师来的公文三日前就到了,命我等全力配合。”他顿了顿,补充道,“苏大人特意嘱咐,要保障余大人安全。”
余尘直入主题:“青衣案的进展如何?”
董掌柜叹气摇头,袖手踱步:“棘手得很。三个月来临安府发生七起窃案,目标都是富户或货运仓库,损失财物价值逾十万贯。每处现场都留有一方青衣碎片。”他拉开一道暗格,取出一只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七块青色布片,材质各异但颜色相近。
“可有共通之处?”
“手法极其高明,如入无人之境。”董掌柜抽出一份卷宗,“最奇的是上月漕运使私库失窃—三重锁完好无损,三千两白银却不翼而飞。门窗无撬痕,地上只留下几个模糊的泥脚印,到中间就消失了。”他凑近些,气息带着茶渍的酸味,“有传言说,不是凡人作案,而是狐仙鬼怪所为。”
余尘拈起一块布片摩挲:“无稽之谈。”
“百姓就爱传这些。”董掌柜苦笑,“府衙的赵捕头查了两个月毫无头绪,压力极大。听说知州大人已经申斥过他好几次了—再破不了案,这捕头的位置怕是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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