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林文渊忽然笑道:“父亲有所不知,我今日倒听说一桩奇事——太学里淹死了个学生。”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林文渊继续道:“更奇的是,据说这学生与不久前去世的王博士交往甚密。两人死因都颇为...蹊跷。”
林老爷子皱眉:“文渊,宴席之上,莫谈这些。”
“父亲教训的是。”林文渊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晏一眼。
宴席终了,林晏推辞了后续的饮茶闲谈,借口舟车劳顿请辞回房。
他的住所被安排在府中西侧的一个独立小院,虽不算宽敞,但清净雅致。三年前他离京时,住的还是共享院落中的偏厢房,如今的待遇提升,可见家族对他态度的转变。
林晏屏退下人,独自站在院中。夜凉如水,远处宴会的喧嚣隐约可闻,更衬得此处寂静。
他想起宴席上二叔的话,心中疑窦丛生。太学生溺亡,王博士猝死...这两件事是否真有关联?又是否与朝中战和之争有关?
沉思间,忽然有细微响动从墙外传来。林晏神色一凛,悄无声息地移至墙边。
“...确定是这里?”墙外有人低声问道。
“错不了,林府西院墙,第三棵柳树为记。”另一个声音回答。
接着是窸窣声响,似乎有人在墙根下埋放了什么。片刻后,脚步声匆匆远去。
林晏等待片刻,方才悄声出院查看。在第三棵柳树下,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他四下观察确认无人后,迅速掘开松土,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铁盒。
盒中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明日巳时,丰乐楼,有人欲见王博士最后一面。”
林晏眉头紧锁。这明显是有人想借王博士之死引他出面。是试探,还是陷阱?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好,重新埋好铁盒,恢复原状。
回到房中,林晏沉思良久。京城果然如他所料,表面平静下暗流汹涌。他甫一回来,就已被人盯上。
忽然,他想起了余尘。那年轻人单纯直率,在这复杂险恶的京城中,犹如羊入虎口。白日里他刻意保持距离,是不愿将余尘过早卷入漩涡,但如今看来,或许已经迟了。
林晏铺纸研墨,欲写信提醒余尘谨慎行事,但沉吟片刻,又将纸笔收起。
此时与余尘接触,反而会引人注意,将他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不如静观其变。
他吹熄灯火,和衣卧下,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窗外,京城夜巡的梆子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这一刻,林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踏入一个巨大的迷局之中。而这场迷局的核心,似乎正是那看似意外死亡的国子博士。
次日清晨,余尘早早起身,欲往太学讲堂听课。途经荷花池时,见仍有衙役在那里巡查,几个太学生远远围观,窃窃私语。
他放缓脚步,隐约听到“...昨夜官府来人,捞走了不少东西...”“...说是失足落水,可谁信呢...”“...他与王博士一样,都好议论边事...”
余尘心中一动,正想再听仔细些,忽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回头一看,是个面生的年轻学子。
“余尘兄是吗?学正让你去一趟。”那学子说完便匆匆离去,神色有些怪异。
余尘心生疑虑,但初来乍到不便拒绝,只得转向学正办公的值房。
值房内却不见学正身影,只有一个书吏在整理文书。见余尘进来,书吏抬头问道:“有事吗?”
“方才有人传话,说学正找我。”
书吏露出困惑的表情:“学正今日告假,不曾来啊。”
余尘心中一沉,心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急忙告辞出来,匆匆赶往讲堂方向。
途经一条僻静小径时,忽然从假山后转出两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锦衣青年,面色倨傲,上下打量着余尘。
“你就是新来的余尘?那个林推官从地方上带来的?”青年语气轻蔑。
余尘稳住心神,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兄台是?”
“我是谁不重要。”青年逼近一步,“重要的是,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京城不是你们那小地方,有些人不是你能接近的,有些事不是你能掺和的。”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余尘蹙眉:“我不明白兄台的意思。”
“不明白?”青年冷笑,“那我说明白点——离林晏远点,别再跟他有什么牵扯。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余尘心中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与林大人只是同僚之谊,并无特别交情。兄台多虑了。”
“最好如此。”青年冷哼一声,带着同伴扬长而去。
余尘站在原地,心跳如鼓。他这才明白,自己甫入京城,就已被人盯上。而这一切,似乎都与林晏有关。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林晏昨日那不易察觉的疏离——那并非冷漠,而是一种保护。
然而京城如网,既已踏入,又岂能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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