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万籁俱寂,只有秋风如恶鬼般肆虐着,卷着残叶,不停地敲打着窗纸,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仿佛是在催促着什么。然而,室内却因新添的银霜炭而暖意融融,与室外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炭盆中,跳跃的火光欢快地舞动着,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素壁上,如同两株相依的竹,在风中摇曳。余尘斜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林晏方才为他披上的墨色貂裘,那柔软的皮毛贴合着他的身体,带来丝丝暖意。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份刚送来的密报,眉头紧紧地皱起,仿佛那纸张上的字如同千斤重担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连他的指节都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示出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林晏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的绣墩上,正优雅地执壶为他斟茶。他的动作轻盈而熟练,宛如一位训练有素的舞者。然而,当他注意到余尘的表情时,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凝视着余尘,只见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是被密报中的内容所困扰。林晏不禁放下手中的越窑青瓷茶盏,轻声问道:“可是案情有了新进展?”他的声音柔和而关切,仿佛能穿透那层厚重的阴霾,抵达余尘的内心深处。
进展是有,但...余尘将密报递给她,语气沉重得如同窗外凝滞的夜色,李府那边似乎已经有所察觉。今早我们派去监视的人回报,李府不仅加强了守卫,还在府外设了暗哨。更可疑的是,今日午后有几个生面孔在府外徘徊,看步伐都是练家子。
林晏快速浏览密报,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纤细的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看来我们是真的触到他们的痛处了。这些人的出现,说明李太师已经开始防备了。
余尘忽然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满是化不开的担忧,我想...我们还是暂停调查为好。他的指尖冰凉,透过相触的肌肤传递着不安。
林晏一怔,眼中闪过诧异:为何?眼看就要接近真相了...
正因为接近真相,才更危险。余尘的声音低沉,李太师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他在朝中经营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布各个衙门。若是让他知道是我们在背后调查,恐怕...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比明说更让人心惊。
林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紧紧地握住了余尘的手,他的语气异常坚定,仿佛钢铁一般:“仅仅因为有危险,我们就要选择放弃吗?这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古画失窃案,从账册上的记录来看,这里面可能还隐藏着军饷亏空、文物走私等一系列严重的问题,甚至可能会影响到边关的安全。如果我们就这样轻易地放弃,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受到牵连的无辜百姓呢?又怎么对得起朝廷对我们的信任呢?”
余尘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烛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晏。”他缓缓地说道,“可是,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啊。这些日子以来,你已经为了我冒险太多次了,我实在不忍心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什么叫做连累?”林晏猛地打断了他的话,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宛如暗夜中的点点星辰,“余子清,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怕事了?”
她站起身,在室内缓缓踱步,素色的裙裾在青砖地上划出优雅的弧度,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记得三年前科场案发时,所有人都劝你明哲保身,你却坚持要彻查到底。那时你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为官者若只知自保,与尸位素餐何异?那句话,至今还在士林间传颂。
余尘沉默不语,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还有去年河工案,林晏继续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明知会得罪权贵,还是坚持为那些冻饿交加的民夫讨回公道。那时你拖着病体,在寒冬里连续奔波了整整一个月。那时你的勇气到哪里去了?
她回到榻前,俯身直视着余尘的眼睛,目光灼灼:如今轮到我来为你分忧,为何你反倒要阻拦?
余尘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苦笑道:那时是我自己涉险,与如今不同。现在是要让你去冒险,我...
有何不同?林晏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温热的掌心包裹着他冰凉的手指,就因为从前都是你运筹帷幄,救我于风波?
她的指尖温暖,透过肌肤传递着坚定的力量:余子清,你可知道,每次见你独自面对危险,我心中是何等滋味?
余尘抬眼,对上她明亮的眼眸。在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深潭中投入了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记得去年你为查河工案,独自深入险地,三日没有音讯。林晏的声音微微发颤,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三日,我几乎不曾合眼。每次听到脚步声,都以为是你的消息。直到第三日黄昏,你满身尘土却目光灼灼地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那些克扣工钱的官员已经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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