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如沸,万籁低垂。新生灵湖荡漾着碎银般的月华,湖畔的青蚨学堂隐入静谧,只余下石婴刻字的沙沙声在夜色里轻响。稻海深处,一点熔金星芒有节奏地明灭,小咕噜的呼噜带着满足的余韵,仿佛白日里那声“龙爷长大再战”的豪言还在稻穗间回荡。
这片补天后的安宁,却被一股无形的暗流悄然扰动。
湖畔营地边缘,几顶悬挂着三大仙门徽记的华贵帐篷里,灯火彻夜未熄。压抑的争论如同闷雷,在隔音结界内翻滚。
“荒谬!简直荒谬透顶!” 天枢阁大长老须发戟张,一掌拍在由灵玉雕琢的案几上,震得杯中灵茶泼洒,“竖碑?还要刻上那些……那些乌合之众的名字?甚至……甚至包括魔物?那魔将差评帖!白泽小儿,他到底想干什么?昭彰叛逆?还是羞辱我等仙道正统?!”
他面色铁青,眼白里布满血丝。昨日青蚨学堂的挫败,被一条奶龙残魂和一群泥腿子孩童用“差评”逼退的耻辱,如同毒刺深扎心口。此刻听闻白泽欲立“差评纪念碑”,还要刻上参战者名,甚至包含归顺魔将,他感觉自己的道心都在被疯狂践踏。
“正是此理!” 玉衡宗长老声音尖利,带着挥之不去的惊悸,“昨日那龙魂毒舌,差评如刀,斩吾等道心!此碑若立,名唤‘差评’,其意不言自明!是要将吾等钉在耻辱柱上,任由那些凡俗蝼蚁世代唾骂吗?!此等诛心之举,断不可容!”
开阳府长老沉默地坐在阴影里,指节捏得发白。昨日他虽未言语,但那冰蓝泥板书镇压龙崽的瞬间,白惊鸿那无情的眼神,同样在他心底刻下了寒冰。这“差评碑”,在他听来,更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三位长老息怒。” 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名面皮白净、眼神却闪烁如蛇的中年文士。他并非三大仙门之人,却是依附于天枢阁的一位精于阵道与炼器的供奉,姓吴,人称“妙手吴”。他捻着几根稀疏的鼠须,低声道,“依在下浅见,白泽此议,实乃裹挟民心、以势压人之举。然其势已成,我等强行阻止,恐落人口实,反增其威。不若……釜底抽薪。”
“哦?吴供奉有何高见?” 天枢阁长老眼神一厉。
妙手吴眼中闪过一丝诡光,压低声音:“碑,可以让他立。名字,也可以让他刻。但这碑……立不立得住,刻上去的名字……留不留得下,却未必由他说了算。”
他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三枚色泽晦暗、边缘流淌着诡异符文的骨钉,散发出阴寒污浊的气息。“此乃‘蚀神秽骨钉’,采九幽秽气、混入星殒尘埃炼制而成,歹毒非常。其力不在杀伐,而在‘蚀’与‘秽’。只需趁碑体未固、禁制未成之际,将其打入碑基或核心阵眼,此钉便会如跗骨之蛆,无声无息地侵蚀碑体灵性,污浊其上铭刻的意念愿力。久而久之,此碑必从内里朽坏、崩裂!其上所刻之名,连同那份‘差评’意志,都将随碑崩而消散,沦为废墟!此乃……慢性绝户之计!”
三大长老眼中同时爆出精光!
“好!好一个‘慢性绝户’!” 天枢阁长老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快意,“神不知鬼不觉!待到此碑自毁,看他白泽还有何颜面夸耀他这‘众生功绩’!吴供奉,此事便交予你去办!务必小心,勿留痕迹!”
“长老放心!” 妙手吴收起秽骨钉,脸上浮现胜券在握的阴笑,“在下阵道修为虽不及那些顶尖宗师,但论这隐匿渗透、侵蚀破坏的微末伎俩,自问还是颇有心得。定让那‘差评碑’,名存实亡!”
夜色掩护下,一道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身影,悄无声息地掠向灵湖东岸那片新辟出的空地。那里,正是白泽选定的立碑之所。此刻,空地上已堆积了大量从战场废墟中收集来的、沾染着血与火气息的断壁残垣。几个由石傀残躯担任的“石匠”,正沉默而高效地工作着。它们力大无穷,却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挑选着相对平整的石块,用粗糙的石掌将其切割、打磨,然后堆砌起来。碑体的雏形已现,方正、厚重,带着一种粗粝而原始的庄严,尚未刻字,却已隐隐散发出汇聚战意与牺牲的沉重气息。
妙手吴潜伏在远处一丛茂密的新生灵草之后,气息收敛到极致。他望着那巨大的碑体雏形和忙碌的石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哼,一堆破烂石头,由几个没脑子的石疙瘩堆砌,能有什么灵性根基?真是天助我也!” 他目光如鹰隼,扫视着碑基各处,寻找着能量流动最核心、最不易察觉的“阵眼”或薄弱连接点。
他看准了一处位于碑体背阴面、由数块巨大基石咬合形成的缝隙。此处能量流转略滞,石傀的打磨也相对粗糙,正是下钉的绝佳位置!
“就是这里了!” 妙手吴眼中厉色一闪,掌心一翻,那三枚“蚀神秽骨钉”悄然浮现。他指尖凝聚起一丝阴寒的灵力,包裹住骨钉,如同毒蛇吐信,准备将其无声无息地送入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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