岗岩的警告在离开七号天火冢的第三天得到证实。
起初只是微小的迹象。银色缝合线的搏动变得紊乱,不再是有节奏的脉动,而是像痉挛般抽搐。地面温度开始不均匀,某些区域突然冰冷,某些区域又烫得能融化鞋底。空气中那股铁锈与焦化的气味里,混入了一种新的、甜腻得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像是腐烂的水果浸泡在蜜糖里。
“暗影蠕行者的气息。”岗岩停下脚步,三条手臂同时变形——一条化作宽大的盾牌护在身前,一条变成带有感应晶簇的探测杖轻触地面,最后一条保持为战斗用的钝锤。他的晶体眼以异常频率闪烁着,分析着周围环境。“浓度在上升。它们近期在这片区域活动频繁,而且……在繁殖。”
夜凰站在他侧后方,呼吸放得很轻。她的感知在灵骸大陆的法则撕扯中变得更加敏锐,或者说,更加“被迫敏锐”。此刻,她能清晰“感觉”到,在那些看似平静的、覆盖着彩虹色苔藓的岩石阴影里,在那些半埋于土壤的金属管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存在层面”的蠕动——仿佛阴影本身获得了生命,正缓慢地、贪婪地舔舐着现实的结构。
“你说它们原本是大陆的混沌生物?”夜凰压低声音问。她记得岗岩之前的描述:暗影蠕行者,灵骸大陆本土的混沌能量凝聚体,原本只是无害的、如同背景辐射般的存在,游荡在法则的缝隙间。
“曾是。”岗岩的探测杖从地面抬起,杖尖的晶簇上沾染了一缕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黑色物质。那物质扭动着,试图顺着晶簇向上爬,岗岩毫不犹豫地将晶簇在盾牌边缘刮擦,黑色物质发出细微的嘶鸣,化为青烟。“但近年,它们被‘低语’腐蚀。行为模式改变,攻击性增强,具有传染性。被它们杀死或严重侵蚀的生命,会成为新的蠕行者。”
“深渊的低语。”夜凰陈述,而非询问。甜腻的腐败气息,存在层面的侵蚀,将受害者转化为同类——这符合她对深渊手段的认知,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在摇篮,在混沌海,深渊展现的是直接的、暴力的吞噬,是“归一”的渴望。而这里的腐蚀,感觉更……隐蔽,更“温柔”,也更具欺骗性。
“岩裔如此命名。”岗岩开始缓慢地向东北方向移动,盾牌始终朝向气息最浓的区域。“它们的声音,不是话语,是……感觉。是‘存在没有意义,挣扎只是徒劳,记忆终将消散’的感觉。这种声音,对有智慧、有记忆、有牵挂的生命,尤其有效。绝望是最好的培养皿。”
夜凰跟随着,混沌平衡核心在体内保持低速运转,既不过于秩序而显眼,也不过于混沌而吸引那些阴影。她尝试去“倾听”岗岩所说的低语,但除了那股甜腻的气息和若有若无的蠕动感,她暂时捕捉不到更具体的信息。或许是因为她并非灵骸大陆原生生命,或许是因为她灵魂深处的基石状态形成了某种屏障。
“最近的巢穴在哪?”她问。
岗岩的晶体眼转向她,闪烁了几下:“前方,两小时路程。一处古代‘情感共鸣器’遗迹。那东西原本用于文明内部的情感共享和疗愈,但似乎在其原文明末期,积累了过多的……负面情绪。坠落灵骸后,与深渊低语产生共鸣,成了蠕行者的温床。你确定要去?巢穴核心的腐蚀浓度,足以在十分钟内瓦解大部分岩裔的心智防护。”
“如果深渊在用新的方式腐蚀这片大陆,我需要知道具体是什么方式。”夜凰的目光扫过一片颜色异常黯淡的苔藓区,那里的银色缝合线已经彻底变黑,不再搏动,像是坏死的血管。“而且,如果净光族想在这里铭刻秩序,深渊想在这里播种虚无,那它们就是我要对抗的双方。了解敌人,是第一步。”
岗岩沉默了片刻,共振音响起:“逻辑成立。但警告:在巢穴中,不要相信你‘感觉’到的任何结论,尤其是关于‘意义’和‘价值’的结论。那可能是低语,不是你自己的思想。”
“我明白。”
两小时的跋涉在愈发诡异的环境中度过。树木的形态开始扭曲,枝干如同痛苦挣扎的手臂般虬结,叶片上的荧光变得惨绿。地面上的银色缝合线几乎全部被黑色物质堵塞、覆盖,搏动微弱得几乎停止。空气中甜腻的腐败气息浓烈到几乎形成可视的淡黑色薄雾,吸入肺中,带来一种麻木的、昏昏欲睡的平静感——一种放弃思考、放弃抵抗的诱惑。
夜凰不得不时刻运转一丝混沌能量,在呼吸道内形成过滤。岗岩的岩石肌肤似乎对这种腐蚀有天然抗性,但他的动作也明显变得谨慎,晶体眼的光芒稳定但凝重。
终于,他们到达了巢穴边缘。
那是一座半坍塌的、由某种白色玉石和银色金属构成的建筑。建筑风格优雅流畅,带有明显的非实用主义特征,仿佛其存在本身就是为了表达某种美学或哲学理念。即使大部分结构已被黑色的、脉动的有机质覆盖,仍能看出它曾经的精致。建筑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类似竖琴或某种共鸣框架的结构,如今框架上缠绕着厚厚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物质,有节奏地搏动着,将甜腻的气息泵入周围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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