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踪那空洞漠然的目光,在听到萧轻寒那声“叔父”时,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死水微澜,但迅速又恢复了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看向萧轻寒,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也没有仇人见面的愤恨,只有一种仿佛看待陌生人的、极致的疏离。
他身上那冰冷刺骨、如同实质的杀意,在萧轻寒出现的瞬间,便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
萧无踪似乎不愿,或者说懒得,与这个血缘上的侄子产生任何多余的纠葛。
他没有回答萧轻寒,甚至没有再多看叶聆风一眼,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那番关乎过往恩怨的质问,都只是随手便可拂去的尘埃。
萧无踪持剑的手腕一转,那柄古拙的长剑便悄无声息地彻底归鞘,仿佛从未出过。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萧轻寒年轻而坚定的脸庞上,用那万年不变的平淡语调,只留下了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
“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然变得模糊,青灰色的袍袖微微一拂,整个人便如同化作了一道淡淡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身后茂密竹林的阴影之中。
来时犹如山岳压顶,去时如同鬼魅潜行,那笼罩竹林、令人绝望的恐怖威压,也随着他的消失而骤然消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萧轻寒站在原地,望着萧无踪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他紧抿着嘴唇,清冷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这位误入歧途的叔父的痛心,有对往事的追忆,毕竟他可能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但萧轻寒更有一种不容动摇的决心。
他没有立刻去追,眼下还有更需要他处理的事情。
萧轻寒迅速蹲下身,来到叶聆风身边,伸出两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凝神探查。
片刻后,他眉头微展,从怀中取出一个洁白的小瓷瓶,倒出一枚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丹丸,递给挣扎着想要坐起的叶聆风。
“内腑受震荡,经脉有些许损伤,但未伤及根本。服下它,每日运功调息,不出三日便可稳定。”
萧轻寒的声音依旧简洁,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叶聆风接过丹药,没有犹豫,立刻吞服下去。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和的暖流,开始滋养他受损的经脉和内腑,剧痛顿时缓解了不少。
他看向萧轻寒,眼中带着感激,更带着对刚才那惊心动魄一幕的余悸和疑问。
“萧兄,他……”叶聆风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位强大到令人绝望又性情古怪的剑尊。
萧轻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萧无踪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我去寻他。”萧轻寒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能让他一错再错,沉沦于杀戮和寂灭之道,最终毁了自己,也危及江湖。”
他转回头,看向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叶聆风和满脸担忧的东方秀,沉声道:“你们按原计划,继续前往听雨楼。追查鸣鸿刀下落,澄清叶掌门冤屈,是当前要务。”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叔父之事,牵扯甚广,也关乎风烟阁一段旧案,终须有个了断。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将手中那个装着给林远宗物品的小包裹仔细系好,对东方秀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随即,他不再耽搁,身形一晃,便已出现在数丈之外,青衫猎猎,朝着萧无踪消失的方向疾追而去,几个起落间,便也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偌大的竹林,此刻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血腥味和那令人心悸的剑意残余。
东方秀直到此时,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她连忙稳住身形,快步走到叶聆风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靠着一根相对完好的粗壮竹子坐下。
“风哥哥,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她拿出自己的手帕,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嘴角和下巴已经干涸的血迹,眼中满是心疼和后怕。
叶聆风依言缓缓运转内力,引导着药力在体内流转,感受着伤势一点点被抚平。
他听着东方秀关切的询问,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和担忧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同时也夹杂着深深的挫败感。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好多了,萧兄的药很有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折断的竹子、纷乱的落叶,以及自己狼狈的模样,自嘲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以为经历了阴阳淬体,内力大进,总算有了立足江湖的资本。没想到,在真正的顶尖高手面前,依旧是如此不堪一击。连让对方拔剑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落寞,之前因实力提升而带来的那点自信和骄矜,被萧无踪那三招彻底击得粉碎。
东方秀闻言,立刻用力摇头,语气坚定地反驳:“风哥哥,你别这么说!那可是剑尊萧无踪!是和我爹爹还厉害、和林阁主他们同一辈分的传说人物!你能在他的手下撑过十几招,最后那三招甚至逼得他动了剑,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江湖上多少所谓的一流高手,恐怕连他一指都接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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