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震。
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已经穿过白袍,走过了锅炉房。
而就在这时,显示器画面一闪。
井边的雾散了,那双鞋原地不动,鞋带松开,像被脱下。
录音笔还在里面,没坏。
我正要起身去取,值班室的门,又响了。
这次没有节奏。
只有一声闷响,像是手拍在门上。
我走过去,拉开门。
刘老三站在外面。
他双手沾满黑泥,脸上全是汗,嘴唇发紫。
他没说话,也没打手语,而是直接冲进来,抓起桌上的纸和笔,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他写下了第一句话。
那是他六十年来,第一次写出完整的句子。
刘老三的手抖得厉害,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斜的沟痕,像蚯蚓爬过冻土。
他写完那句话,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跌倒。
我冲上去扶他,触到他手臂的瞬间,寒得像摸到井壁的青苔。
“井底有镜,照谁该上岗。你看了,就回不去了。”
字是歪的,可每一个都像钉子,凿进我脑子里。
他忽然抬手,猛拍桌面三下——一下,停顿,再一下,再一下。
正是赵玉兰刚才放出来的那段音频里,那声拖得极长的钟响。
节奏完全一致。
我猛地抬头,看向赵玉兰。
她脸色煞白,嘴唇微颤:“他……他在复现那个‘我’。”
“名换……我。”她喃喃重复。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吴青山死前半个月,几乎天天往锅炉房跑。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怕被辞退,抢着做最后几天工。
可现在想来,他根本不是在烧锅炉——他在看那扇门。
锅炉房后墙那扇废弃的不锈钢门,常年没拆,锈得厉害,表面坑坑洼洼,却仍能映出些模糊影像。
正对着井口方向。
它一直在照。
照谁该上岗。
我转身就冲向监控台,手几乎按断键盘。
凡子没拦我,他知道我要找什么。
我调出我房间近七天的监控记录,从凌晨六点开始逐帧回放。
第一天,六点十七分,房门无声滑开。
一道人影走出来,穿着我的蓝条纹睡衣,头发微乱,右手习惯性地抓了下右耳后——那是我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动作。
第二天,一样。
第三天,还是一样。
七天,七次。
分秒不差,动作一致,连脚步轻重都一模一样。
它甚至知道我起床后会先去厕所,再折回来系鞋带。
“这不可能……”我听见自己声音发虚,“我昨晚没离开床。我亲眼看着自己躺到两点,然后一直醒着。”
凡子调出昨夜的完整记录。
画面里,我躺在床铺上,呼吸平稳,被子微微起伏。
可就在六点十七分,那道人影还是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动作僵硬,却精准地模仿着我的习惯——右耳后抓痒,低头看脚,再抬步。
“它穿的是你的衣服。”凡子低声说,“它用的是你的名字。它替你打卡,替你‘在场’。”
我盯着屏幕,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黄师傅说“鬼要的是形,不是人;是名,不是命”,可我现在才明白——它不要你死,它要你“在”。
只要你还在岗位上,名字还在册上,它就能用你,吃你,慢慢把你换成一个空壳。
而我,从不知道自己早已“在岗”。
刘老三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呜咽,手指死死抠住桌角,指向我,又指向屏幕,嘴唇一张一合,却没声音。
赵玉兰看懂了,脸色骤变:“他说……那镜子照的不是人,是‘替身名单’。”
我猛地想起什么,回头问凡子:“考勤机……是人脸识别还是指纹?”
“指纹。”他说,“但系统老旧,三年没升级,录一次就能刷。”
我闭上眼。
那东西,已经录过我的指纹了。
房间里死寂。
显示器还亮着,停在六点十七分的画面——那道人影正缓缓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
我看不清它的脸,可我知道,它回头的时候,一定也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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