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苑内的喧嚣与震撼,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京城。喜来乐以一己之力,挑落三位医道泰斗的消息,不到半日,已是街知巷闻,成为了茶楼酒肆最热门的谈资。
“听说了吗?那位新晋的喜神医,在医道大会上,把张老、吴老、李老三位都给比下去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咱们医道的顶梁柱啊!”
“千真万确!据说喜神医连出三奇方,辨症如神,三位老先生亲口认输!”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看来咱们中医,要出一位真正的人物了!”
民间议论纷纷,多是惊叹与好奇。然而,在太医院内部,以及那些盘根错节的医道世家、既得利益集团中,引发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杏林苑大会结束后,三位老先生虽当众认输,但面色复杂,并未多言,便各自离去。张鹤年回到府中,闭门谢客;吴有性称病不出;李守中则被一群门生故旧围住,长吁短叹。他们代表的,是旧有医道秩序的权威与尊严,如今被一个年轻后生以如此强势的姿态挑战并击败,其内心的震荡与失落,难以言表。
太医院右院判刘一炆的宅邸,气氛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废物!都是废物!”刘一炆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三个老家伙,平日里眼高于顶,自诩医道巅峰,竟连一个沧州来的野郎中都收拾不了!枉费我多年经营,为他们造势!”
下首的心腹们噤若寒蝉。
“院判大人息怒。”一个尖嘴猴腮的太医低声道,“那喜来乐确实邪门,医术诡异莫测。如今他风头正劲,连陛下都亲口御封‘神医’,周院使又明显偏袒,硬碰硬,恐非良策啊。”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骑到我们头上?”刘一炆咬牙切齿,“盟主之位空悬,周道安那老匹夫,定会借此机会,大力扶持喜来乐!若真让他整合了医道,推行他那套不知所谓的东西,还有我等立足之地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另一个心腹阴恻恻地道,“他喜来乐不是要振兴医道吗?不是要改革吗?这改革,可是最得罪人的事儿。咱们只需……”
就在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之际,事件的中心——喜来乐,却显得异常平静。他婉拒了所有宴请和拜访,只是待在太医院为他安排的小院中,与阿福、王凌云简单用了些饭食,随后便闭门不出,伏案疾书。
他知道,打破旧秩序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建立新秩序。医道大会的胜利,为他赢得了话语权和暂时的威慑,但若不能尽快拿出切实可行、能令人信服的振兴方案,之前的胜利便会迅速褪色,反噬将接踵而至。
他必须争分夺秒。
次日,清晨。一份由喜来乐草拟、周道安联署的《陈情表》与《医道振兴三策疏》,被紧急呈送到了嘉靖皇帝的御案前。
乾清宫内,嘉靖皇帝朱厚熜身着道袍,并未如往常般打坐修玄,而是仔细翻阅着那厚厚的奏疏。他面容依旧清瘦,但眼神中却少了几分平日的空漠,多了些许专注与审慎。
奏疏的前半部分,是喜来乐对当前医道弊病的深刻剖析:门户林立,互相倾轧,导致医理难以交流进步;秘方私藏,技艺失传,致使很多宝贵经验湮灭;医者水平参差不齐,庸医误人,败坏了中医声誉;教授方式陈旧,多以家传或师徒口授为主,难以规模化培养人才,面对西医系统性教育的冲击,后继乏人;以及对药材鉴别、炮制、流通缺乏统一标准,影响了疗效和信誉。
这些剖析,一针见血,直指要害,即便是对医道不甚精通的嘉靖皇帝,也能看出其中的沉疴积弊。
奏疏的后半部分,则是石破天惊的《医道振兴三策》:
第一策:立标准,编撰《大明医典》。 集天下名医,太医院牵头,打破门户之见,共同编撰一部权威性的医学巨着。此书需囊括基础理论(阴阳五行、脏腑经络、四诊八纲)、各类疾病辨症论治、方剂学、针灸推拿、本草药材等,力求内容详实,理法方药统一,语言通俗,作为天下医者学习、考核、行医的基准。同时,制定统一的《药材典》,规范药材名称、产地、炮制方法、等级标准。
第二策:建体系,设立“大明医学院”及地方医馆。 于京城设立“大明医学院”,作为最高医学学府,面向天下招收有志于医道之青年才俊。聘请医术精湛、医德高尚者(不论出身、门派)担任教授。学院分设基础医学、临床各科(内、外、妇、儿、眼、喉、针灸等)、药学等科系,进行系统化、分科化教学。学制三至五年,经严格考核合格者,授予“医士”或“医师”文凭,准予行医。同时,于各州府逐步设立官立医馆,作为医学院学员实习基地和惠民医疗机构,统一管理,规范收费。
第三策:定考核,推行“医官考绩制”与“民间行医许可”。 对太医院现有御医、吏目进行定期考核,内容以《大明医典》为标准,结合临证能力,优胜劣汰。同时,对民间行医者,也需通过官府组织的统一考核,获取“行医许可”方可执业,严厉打击无照行医、庸医害命之举。考核优异者,可吸纳进入太医院或地方官立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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