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雷建国,声音因激动而尖利:“炸掉?雷建国,你疯了!第九井是唯一的希望,只要把李春花……”
他的话被一声更响亮的怒吼打断。
张守义一把揪住刘志学的衣领,双眼布满血丝,那股压抑的疯狂几乎要喷薄而出:“希望?谁的希望?用一个活人的命去换一群死人安息,这就是你这个读书人读出来的道理?我妹妹当年就是被你们这种所谓的‘希望’给活活净化的!”
“放开我!”刘志学奋力挣扎,他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镜片后是执拗的寒光,“你懂什么?这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是为了让村子彻底安宁!雷建国,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在毁掉一切!”
雷建国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
他脚边那朵悄然绽放的红莲,花瓣薄如蝉翼,透着一股妖异的血色,腐烂的甜香钻入鼻孔,让他一阵恶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眼中的红光似乎与这朵花产生了某种共鸣,一股暴虐的冲动在血液里奔涌,催促着他去杀戮,去毁灭。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这股冲动。
他父亲是守灯人,他也是。
这所谓的传承,就是一道催命符,每动用一次,就离那扇非人的大门更近一步。
周正宏说他们是来补灯的,可雷建国看到的,只有一盏吞噬人命的魔灯。
这样的灯,不配存在。
“这不是希望,是诅咒。”雷建国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朵,“从五十年前孙万财请道士布阵开始,这个村子就死了。现在,只不过是尸体从坟里爬了出来而已。”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村外。
那片坟地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的花海。
火焰被诡异的风吹得倒卷,非但没能烧毁那些红莲,反而助长了它们的妖气。
无数佝偻的黑影在花海中站起,手拉着手,像在举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那首阴森的童谣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穿透风雪,压迫着所有人的神经。
“月光光,照地堂,全村老小都下乡……”
歌声中,那些黑影开始迈着僵硬的步子,缓缓朝着村子的方向移动。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
“没时间了。”雷建国举起手枪,不是对着刘志学,而是对着天空,那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这只是一个指挥的动作。
“赵铁柱!”
“到!”赵铁柱猛地挺直腰板,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曾经是他家的屋子,眼中的悲痛被军人的决绝所取代。
“你带二排,拿上所有炸药,分成九个小组。马秀莲,你给他们指认一到八号井的位置。不管井里有什么,十分钟内,必须完成安放!”雷建国的命令清晰而冷酷,“完成任务后,立刻到村东头的老槐树下集合。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停留!”
“是!”赵铁柱领命,转身吼道,“二排的,带上家伙,跟我走!”
一群民兵迅速行动起来,在马秀莲瑟瑟发抖的指引下,消失在村中的小巷里。
马秀莲的脸色比雪还白,她知道雷建国要做什么,这种彻底的毁灭让她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张守义!”雷建国转向他。
“在!”张守义松开了刘志学,眼神却依旧凶狠。
“你带一排,守住村口。不管看到什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后退一步!”
“明白!”张守义抄起一杆半自动步枪,带着人冲向了村口,构筑简陋的防线。
现场只剩下雷建国、刘志学,以及被两个民兵看管着的李春花。
女孩缩在墙角,吓得浑身发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刘志学看着雷建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怜悯?
“雷建国,你父亲守了一辈子,你却要亲手毁了它。你有没有想过,灯灭了,会发生什么?”
“我想过。”雷建国缓缓走向墙角的李春花,他的眼神在接触到女孩恐惧的目光时,瞬间柔和了下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片土地需要的是彻底的死亡,然后才能有真正的重生。”
他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马秀莲突然尖叫起来:“不!不对!你们不能炸!道士当年说过,‘借命续灯’,灯在,命就在!村里有些人……有些人当年没死透,是靠着灯里的阳气才活到现在的!灯要是灭了,他们……他们也会跟着一起死的!”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刘志学猛地看向马秀莲,又看向雷建国,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你听到了吗?雷建国!你所谓的净化,是要连那些无辜的幸存者一起杀掉!你和当年那些搞‘净化’的刽子手,又有什么区别?”
雷建国的心脏狠狠一沉。
他想到了周正宏疲惫的声音,想到了自己父亲的身份。
守灯人,守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就是这样一个维系着活死人存在的残酷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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