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得到吗?
然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权衡这个血腥的选择。
第二天清晨,当她再次来到破庙时,一股浓重的死气扑面而来。
陈瘸子吊死在了大殿的房梁上,身体随着寒风微微晃动。
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伤痕,脸色青黑,嘴角却凝固着一丝诡异的黑血。
他的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林秀兰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他僵硬的手指。
那是一角被烧焦的纸页,材质厚重,像是从某本精装簿子上撕下来的。
残页上,用血红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字,字迹扭曲,充满了不甘与怨恨:“替身不死,真魂不归。”
替身……真魂……林秀兰的大脑一片空白。
陈瘸子不是自杀,他是被灭口的。
而他死前,似乎接触到了那本传说中的《红簿》。
风雪在一夜之间变得狂暴起来。
林秀兰知道,她不能再等了。
她利用从091所档案库里偷出来的证件和制服,伪装成一名普通的档案员,混进了周正宏设在村委会大院的临时指挥所。
这里灯火通明,气氛紧张,所有人都在高效地运转着,像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
她避开巡逻人员,悄悄爬进了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
冰冷的铁皮贴着她的身体,下方传来了周正宏压低了的声音。
“……实验体筛选进度怎么样了?不要再等什么自愿者了,时间来不及。”周正宏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火种计划’已经过时,现在立刻启动备用方案——‘灯种移植’。用高频电击和神经药物,强行唤醒那些适配者体内的‘名契反应’。我们不需要他们理解,只需要他们响应。”
另一个人问道:“可是……这样强制进行,风险太高了,意识剥离可能会失败。”
周正宏冷笑一声:“刘志学虽然毁了灯,但他用自己的命证明了一件事——意识确实可以被剥离和转移。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需要牺牲?我们只需要复制。找到最完美的‘灯种’,然后无限复制他的意识和名契,覆盖掉那些不合格的残次品。我们不需要英雄,我们需要的是标准化的零件。”
通风管道内,林秀兰死死咬住嘴唇,铁锈味的血腥在口中蔓延。
她终于明白了这计划的全部面目。
他们不再是寻找牺牲者,而是要制造无数个刘志学,或者说,无数个承载着“名契”的傀儡!
她从怀中掏出陈瘸子留下的那片烧焦的残页,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下方一个暖气片的夹层里。
然后,她拉开了随身携带的强效烟雾弹的拉环,奋力扔向了指挥室的中心。
刺鼻的浓烟瞬间弥漫开来,警报声大作。
趁着一片混乱,林秀兰从通风口一跃而下,像狸猫一样冲到一张摆满了档案的桌子旁,抱起一只沉重的密封档案箱,撞开房门消失在风雪之中。
她一路狂奔,逃到了村外那口早已干涸的枯井旁。
这里是她和刘志学少年时玩耍的秘密基地。
她靠着冰冷的井壁,大口喘着气,颤抖着手撬开了档案箱的锁扣。
箱子里没有她想象中的复杂仪器或是药物样本,只有一本本手抄的档案。
她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写着四个古朴的大字——《守灯人名录》。
她一页页地翻下去,上面记录着一个个名字,从清末到民国,再到建国后。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用朱砂批注着“灯熄”或“路断”的字样。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是空白的,但就在页面的最下方,有一行刚刚写上去不久的墨字,字迹未干,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收件人:林秀兰。邮路已启。”
林秀兰如遭雷击,手里的名录掉落在雪地里。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白茫茫的雪地。
风雪中,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正缓缓向她走来。
是吴德海。
他依然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邮差制服,手里却提着一盏早已熄灭的马灯。
那盏灯,正是刘志学死时抱着的那一盏。
隔着漫天风雪,林秀兰看到,在那盏灯冰冷的灯芯处,竟然悄然萌发出了一朵微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红莲嫩芽,娇弱,却又带着一种妖异的生命力。
吴德海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他摘下头上那顶戴了不知多少年的邮差帽,露出了满头白发。
风雪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看了七十年世事的眼睛里,是一种林秀兰从未见过的平静。
他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异常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次,我不送信了……”他顿了顿,将那盏生出红莲嫩芽的灯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雪地上,“我等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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