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三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枪托抵着肩窝,冰冷坚硬,如同他的决心。
望远镜里,三辆吉普车像三只甲虫,在白茫茫的雪原上爬行,探照灯的光柱割开夜幕,显得焦躁而徒劳。
他认得头车里那个侧影,是周正宏手下的一条疯狗,叫李卫,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抓退休邮工,这事只有李卫干得出来。
他从嘴里吐掉被唾沫浸软的烟屁股,视线顺着公路往前延伸,落在一处不起眼的拐弯。
那里的路基下方,有一道被积雪半掩的涵洞。
韩老三在雪地里潜行多年,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
他深吸一口气,雪片的冰凉涌入肺腑,让头脑愈发清醒。
他不是要杀人,杀人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周正宏会把整座山都翻过来。
他的任务是“断路”,是制造障碍,是为林秀兰争取时间。
他调整瞄准镜,十字准星稳稳地套在头车的前轮上。
风声,引擎声,还有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交织成一曲紧张的序曲。
他没有立刻开枪,他在等。
等三辆车都进入那个拐弯,形成一个彼此牵制的狭窄队形。
就是现在。
扳机扣动,枪声沉闷,被风雪吞噬了大半。
子弹精准地撕裂了头车的左前轮胎。
高速行驶的吉普车猛地一偏,失控地撞向路边的雪堆,车身倾斜,半个车头扎了进去,探照灯的光柱直愣愣地射向天空,像一根无助的手指。
后面的两辆车紧急刹车,轮胎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啸,其中一辆躲闪不及,车尾撞上了前车的屁股,顿时乱作一团。
车门被踹开,几个穿着军大衣的身影跳下来,举着枪警惕地四处扫视。
李卫的咆哮在风雪中隐约可闻:“找掩护!妈的,是猎枪!人在山上!”
韩老三没有丝毫留恋,一枪功成,立刻收起猎枪,像一只狸猫般滑下山梁,消失在另一侧的密林中。
他知道,这只能拖住他们一两个小时,但对林秀兰来说,一两个小时,足够她走出包围圈了。
他沿着预定的路线撤离,脚步轻快而无声,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泛黄的地图。
七个钉点,七座时间的灯塔。
他要去下一个地方,为她扫清前路的障碍。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的路,都是用命铺的。
省城,田小满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剧烈地抽搐。
黑血从她嘴角涌出,带着一股铁锈和腐土混合的腥气。
那半片火漆印在血泊中若隐若现,残破的莲花图案仿佛一个嘲弄的鬼脸。
她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摇摆,耳边不再是邮筒里那些模糊的低语,而是一个清晰、稚嫩,却又充满怨毒的童声。
“姐姐,井下好冷……你为什么不下来陪我……”
井?什么井?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炸开。
阴暗潮湿的石壁,往下看不到底的黑暗,一双向上伸着的小手,还有手腕上那条和邮筒里枯手一模一样的褪色红绳。
她想起来了,那是她早已被尘封的童年记忆。
老家后院那口早已废弃的枯井,还有一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叫她“姐姐”的、面目模糊的小女孩。
“把信给我……把信给我……”童声尖叫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刺进她的脑髓。
她感到一股力量正从她的身体里被抽走,顺着手臂汇集到指尖。
那只投过信的右手,此刻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啃噬。
她用尽全力抬起手,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雪光,看见自己手臂的皮肤下,一条条青黑色的纹路正在浮现,像是老树盘根错杂的根系,从手腕开始,狰狞地向上蔓延。
“救……救命……”她想呼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
剧痛和恐惧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头一歪,昏死过去。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瞬间,公寓的门被猛地撞开。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冲了进来,他们神情严肃,动作迅速,显然是有备而来。
领头的是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田小满和那摊黑血,眉头紧锁,立刻下令:“快!静脉通道,上呼吸机!病人情况危急,立刻送回院里隔离观察!”
一个年轻的护士准备去抬田小满的手臂,却在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脸上满是惊恐。
“王主任,你、你看她的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条手臂上。
那青黑色的藤蔓状纹路,已经蔓延到了她的手肘,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她的心脏方向爬去。
与此同时,林秀兰正行走在城市的地下。
她没有选择任何一条出城的路,因为她知道,所有的路口都已被封锁。
陈青山在她离开前,用炭笔在她的手心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那是一个指向下的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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