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邮局的火盆下,有一块松动的地砖,地砖之下,便是这座城市被遗忘的血脉——老旧的下水管道系统。
管道里漆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气味。
林秀兰划亮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身前几尺的范围。
墙壁上布满湿滑的苔藓,脚下是深浅不一的积水。
她走得很慢,每隔一段距离,就能在墙壁上看到一个用白石灰画的、早已模糊不清的莲花标记。
这是几十年前,那些“守夜人”邮工们开辟出的秘密通道,连接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通往城外。
她背上的邮包很轻,里面空无一物,只有陈青山给她的三样东西。
炭笔、火柴和那枚铜钉。
她明白这三样东西的含义。
火柴是光明,是让她在黑暗中能看清路的工具。
炭笔是记录,是让她在必要的时候,留下新的标记,将这条路延续下去。
而那枚铜钉,则是终点。
当她抵达最后一站时,她需要用这枚钉子,钉下属于她的标记,宣告任务的完成,也意味着一个新信使的诞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道铁栅栏,被一把巨大的老式铜锁锁着。
这里似乎是管道的尽头。
火柴的光芒下,她看到栅栏后面,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是一个极其瘦削的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邮服,怀里抱着一个看不清样子的包裹。
他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口令。”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林秀兰愣了一下,陈青山没有告诉她任何口令。
她看着老人,又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邮包。
她想起了陈瞎子的话:“邮路不断,信就不死。”她也想起了陈青山的话:“火能烧名,烧不了路。”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那枚铜钉,借着最后一丝火柴的光,让老人看清了钉头上那微小的莲花纹。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铜锁。
“过了这道门,就是城外的乱葬岗。天亮之前,离开这里。”老人说着,将怀里的包裹递给她,“这是你的下一程。记住,信使从不问信里是什么,也从不问信要送到谁手里。我们只负责走路。”
林秀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裹,郑重地放入自己的邮包。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对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走吧。”老人摆了摆手,重新坐回黑暗中,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林秀兰穿过铁栅栏,一股夹杂着雪和泥土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她出来了。
身后,铁栅栏被重新锁上,黑暗中再无声息。
她站在一片荒芜的坟地里,远处城市的灯火被风雪阻隔,显得遥远而模糊。
她背紧了邮包,里面第一次有了真正的“信件”。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辨认了一下方向,迎着风雪,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
而在她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土坟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刚刚钉入的铜钉,钉头的莲花纹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执着的光。
邮路,在她的脚下,再次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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