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得田小满太阳穴一阵阵发紧,手臂上那道青黑色的脉络已经从手腕爬到了手肘,像一条狰狞的毒藤,牢牢吸附着她的生命。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眉头拧成了疙瘩,最后只能开出“留院观察”四个毫无用处的字。
病房里的人都躲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源头。
夜深人静时,只有李春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悄悄走进来。
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浓郁的姜味驱散了些许药水味。
田小满想开口道谢,李春兰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
她放下碗,转身就走,步履匆匆,像在躲避什么。
田小满挣扎着坐起身,端起那碗姜汤,热意顺着掌心传遍全身,让她冰冷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
喝完汤,她才发现碗底压着一张小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尽了力气才写成:“别写字,血会记住。”
血会记住?
什么意思?
田小满脑中一片混乱,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她倒回枕头上,眼皮重如千斤,瞬间坠入梦境。
还是那口枯井。
但这次,井边不再空无一人。
无数个看不清面孔的人跪在井口周围,每个人面前都铺着一张泛黄的信纸。
他们用手指蘸着从自己腕脉流出的黑血,在纸上飞快地书写着什么。
写完一封,便毫不犹豫地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艰难地吞咽下去。
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一滴滴浓稠的黑血顺着嘴角滴落,渗入干裂的土地。
田小满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她。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入手一片湿腻。
她扭过头,赫然发现整个枕头都被染成了暗红色,而那些浸透枕套的血迹,竟在缓缓蠕动、排列,最终组成了一行清晰的字:九井图,第三口在祠堂地窖。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县档案馆,周正宏嘴里叼着烟,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手下。
几个穿着军大衣的士兵正将一桶桶汽油泼在堆积如山的陈旧卷宗上,刺鼻的气味弥漫在封闭的库房里。
“动作快点!”周正宏吼道,“所有一九五九年前后,跟‘红莲病’有关的档案,一页纸都不能留!”
一个士兵划着了火柴,正要扔出去,大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
寒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是刘文远。
他瘦骨嶙峋,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但那双眼睛却像鹰一样锐利。
周正宏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吐掉烟头,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刘老,您这是唱哪一出?都这把年纪了,也想学年轻人当英雄?”
刘文远摇了摇头,拐杖在水泥地上笃笃作响。
“我不是为你拦火,”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我是为你们留条退路。”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些浸透了汽油的卷宗,“有些事,纸烧了,人心里的火反而会烧得更大。”
说完,他不再看周正宏,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那册子很奇特,封面和内页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字迹。
刘文远将它高高举起,然后猛地投入那堆即将被点燃的卷宗里。
周正宏还没来得及阻止,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本无字册一接触到汽油,轰然一声,燃起的竟是幽蓝色的火焰。
蓝焰像有生命一般,瞬间吞噬了周围的卷宗。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火光之中,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人名凭空浮现,闪烁不定,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守夜人”三个字和一个编号。
那些名字,在户籍系统里,早已被标记为“失踪”或“注销”。
“烧吧,”刘文远转过身,向门外走去,背影萧索,“烧得越干净,他们记得就越清楚。”
田小满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枕头上那行血字,像一道催命符,驱使着她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她趁着护士换班的间隙,从窗户翻了出去,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雪下得很大,整个县城一片死寂。
她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城北的旧祠堂跑去。
每跑几步,喉咙里就涌上一股腥甜,她不得不停下来,扶着墙剧烈地咳嗽。
咳出的不再是唾沫,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黑血,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印记。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全凭一股意念在支撑。
终于,那座破败的祠堂出现在视野里。
祠堂早已废弃,大门上的锁锈迹斑斑。
田小满捡起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开门锁,冲了进去。
祠堂里空空荡荡,积满了灰尘。
她一眼就看到了供桌下那块与周围地砖颜色略有不同的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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