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素共振的二十个日夜,在QQ视频窗口那方低像素的天地里,悄然流逝。每天晚上八点,守在电脑前等待连接,成了我雷打不动的仪式。听着“嘟嘟”的拨号音,看着佳佳时而模糊、时而卡顿的脸庞在屏幕上闪烁,听她讲述实验室里复杂的数据模型、海淀图书城的喧嚣,也向她倾诉油城工作的平淡和对未来的思量。二十天的分离,在日历上不过是短短几行,在思念的刻度上,却漫长如整个冬季。相思像顽强的藤蔓,在心底悄然疯长,缠绕着每一次呼吸。
3月20号,一个寻常的春日,我望着窗外北方春日里依旧略显萧索的景色,一个念头破土而出:我要去北京,去见佳佳。 这个决定来得突然,却又仿佛早已在心底酝酿多时。异地恋的煎熬,对未来的不确定,都需要一次真实的拥抱来消解。我向单位请了假,盘算着来回二十天的时间,足够我们好好相聚,也顺道去看看在北京打拼的苏晴姐,她就像是一个先行者的样本,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北漂”生存状态的宝贵截面数据。
踏上南下的特快卧铺火车,心情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绿色的车厢,熟悉的卧铺格局,这一次,我不再是送别者,而是奔赴者。火车在夜色中隆隆前行,我躺在铺位上,听着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对即将到来的见面的期待,夹杂着对未知城市的一丝忐忑,还有对这段关系未来的憧憬,种种情绪交织,竟让我在轰鸣声中迷迷糊糊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已是天光大亮,列车广播提示,北京即将到达。
上午九点,火车缓缓驶入北京站。站台上人流如织,喧嚣鼎沸。我提着简单的行李,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在出站口,我看到了佳佳。她穿着一件浅米色的风衣,围着那条我熟悉的红围巾,初春的寒风中,她像一株挺拔的白杨,正踮着脚尖,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向对方,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个拥抱,力度之大,持续时间之长,足以让时间停止,站台的嘈杂成了背景噪声,世界的核心只剩下我们两个,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这个拥抱,持续了许久,久到足以慰藉二十个日夜的分离。
“走吧,我们先回去安顿。”佳佳轻声说,脸上泛着红晕。我们手牵着手,融入北京站庞大的人流,走向地铁站。
而真正的“北京初体验”,从踏入地铁一号线建国门站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 那是一种我从未经历过的、令人窒息的拥挤。人潮像决堤的洪水,从各个入口涌入,在通道里汇聚成一股难以抗拒的洪流。我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裹挟着向前移动,四周全是攒动的人头、背包和胳膊肘。我紧紧攥住佳佳的手,生怕一松手,我们就会被这人海冲散。 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大都市的脉搏,强劲、拥挤,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力量。佳佳显然已经习惯了,她一边努力保持着平衡,一边回头对我喊:“抓紧我!跟着人流走!”
二号线到一号线站内换乘的通道漫长而曲折,感觉走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 目光所及,尽是密密麻麻的后脑勺和匆匆移动的鞋跟,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香水味和各种食物的混合气息。这时,佳佳喘着气,在我耳边大声说:“想起个北京流行的笑话没?说一北京人跟一上海人聊天,上海人说上海人太多了,坐地铁都能挤流产了。北京人特淡定地回了一句:你们那不算啥,我们这儿乘地铁,都能挤怀孕了!” 我听了,在拥挤和疲惫中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夸张的调侃,却无比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北京早高峰地铁的恐怖盛况。这种拥挤,是2008年奥运会前北京基础设施承受巨大压力的一个缩影,也是无数“北漂”和外来人口涌入这座超级城市的真实写照。
我俩是被人流带着上了一号线,在地铁里根本不用抓把手,直挺挺的立在那,因为没有伸手的空间,这拥挤程度,还真不是夸张,真能把人挤怀孕,我们又辗转到达我们在东四环附近、一位同学的家里,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是一个新开发的小区,一室一厅,收拾得干净温馨,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这里,将是我们未来二十天的“家”。稍作休息,我们走出那栋崭新的居民楼,来的时候我没发现,仅仅一路之隔,仿佛瞬间踏入了另一个世界,马路对面竟是一片密密麻麻、低矮破旧的大杂院区。与身后整齐的楼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眼前狭窄曲折的胡同、斑驳的墙面、以及从院子里伸出的杂乱电线。更令人震撼的是,街道两旁挤满了数以百计的流动商贩,支着简陋的摊子,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自行车铃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赤裸裸的、生机勃勃的市井气息。
我们融入这喧闹的人流,好奇地逛着。很快,一个更惊人的发现让我几乎咋舌:这里的物价,便宜得令人难以置信,至少比我所在的、生活成本本就不高的油城,还要低上一大大截。 八毛钱一个皮薄馅足的大肉包子,大包子跟成人拳头一样大,早餐两个肯定吃饱了,两块五一碗热气腾腾、现拉现煮的兰州牛肉面,四块钱一份油亮喷香的炒饼,五块钱就能买到一份有菜有肉的盖饭……我忍不住对佳佳说:“就这物价,咱们还做什么饭啊?天天在外头吃都划算!”就连买点面条自己煮,手擀面也才一块二一斤。这种感觉,不像是在2007年的北京,倒像是时光倒流,回到了世纪之交的 2000 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