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不好走。
尤其是不走官道、专挑荒僻小径的夜路。
月光时隐时现,脚下坑洼不平,两旁树影幢幢,像无数蹲伏的鬼魅。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凄厉而悠长,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四人走得很快。
韩十三在前开路,脚步轻盈,踏地无声,像一只夜间狩猎的豹子。
铁狼紧随其后,独臂握刀,空袖管在夜风中飘荡,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
孤狼在中间,饮血刀已出鞘半寸,刀身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暗红色光泽,像凝固的血。
沈星魂殿后,软剑缠在腰间,手中握着一把短弩,弩箭上弦,随时可以击发。
他们没有说话。
不需要说话。
三天的生死与共,已经让四个人之间有了某种默契。
一个手势,一个眼神,甚至呼吸节奏的变化,都能传递信息。
这条路是韩十三选的。
他年轻时走过一次,记得这条小径可以绕过三个村庄,直通运河边的渡口。
渡口叫“老鸦渡”,因常有乌鸦聚集而得名。
那里常年有船家等客,只要给够银子,去哪都行。
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后,渡口还在不在,船家还有没有,都是未知数。
他们只能赌。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水光。
不是月光照在水面上的那种粼粼波光,而是几点摇晃的、昏黄的灯火。
灯火下,隐约可见木桩搭成的栈桥,栈桥边系着几条船。
渡口到了。
韩十三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
四人隐入路旁的灌木丛,观察渡口的情况。
渡口不大,栈桥破旧,木板残缺不全。
岸边有三条船,两条是乌篷小船,篷里透出灯光,似乎有人。
另一条大些,是带舱的客船,船头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灯下坐着个船家,正就着灯光补渔网。
此外,栈桥上还站着两个人,看打扮像是行商,正跟船家讨价还价。
“三个人,两条船。”韩十三低声道,“小船的船家是一对父子,大船的船家单独一人。”
“那两个行商要雇大船,但船家开价太高,谈不拢。”
“我们要雇哪条?”铁狼问。
“大船。”韩十三道,“小船太慢,而且载不了四个人。大船有舱,可以休息,也相对安全。”
“但那个船家……”孤狼盯着那个补网的船家,“他的手很稳。”
确实稳。
补网是细活,尤其在昏暗的灯光下,更需要手稳、眼稳、心稳。
那个船家的手,稳得像铁铸的,穿针引线,一丝不乱。
他的脸被斗笠遮住大半,看不清相貌,但从身形看,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
“是个练家子。”铁狼也看出来了,“而且功夫不弱。”
“走江湖的船家,会点功夫不奇怪。”韩十三道,“但这个人……太稳了,稳得不像寻常船家。”
正说着,那两个行商似乎谈崩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船家也不挽留,继续补他的网。
“我去谈谈。”韩十三起身,“你们在这里等着,看我的信号。”
他走出灌木丛,向渡口走去。
栈桥上的船家抬起头,斗笠下的眼睛扫了韩十三一眼,又低下头补网:“客官要船?”
“去金陵,走运河,多少钱?”
“一百两。”船家头也不抬。
“太贵。”
“嫌贵就找别人。”船家语气平淡,“这条河上,就我这条船最快最稳。而且……”
他顿了顿,“最近不太平,别的船不敢走夜路,我敢。”
韩十三沉默片刻:“五十两。”
“九十。”
“六十。”
“八十,不能再少。”船家放下渔网,站起身,“客官,这价钱公道。”
“从这里到金陵,顺风顺水也要五天。”
“我这船吃水深,抗风浪,舱里干净,还有酒有菜。贵是贵点,但安全。”
韩十三盯着他:“你怎么保证安全?”
船家笑了,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我在这条河上跑了二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人也载过。”
“只要上了我的船,保你平安到金陵。”
“如果我不止一个人呢?”
“几个人?”
“四个。”
“加二十两。”船家道,“一百两,包吃住,送到金陵码头,分文不多取。”
韩十三想了想,点头:“好。但我要先看看船。”
“随便看。”
韩十三走上栈桥,跳上船。
船确实很大,长约五丈,宽一丈有余,船身用桐油刷过,保养得很好。
船舱分前后两间,前舱是客舱,有桌椅床铺,后舱是船家自己住的地方。
舱里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异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檀香味。
他仔细检查了船舱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暗格或可疑之处。
船底、船壁都是实木,敲击声沉闷,没有夹层。
“满意吗?”船家站在船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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