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血滴落在青石上,像一粒凝固的朱砂,缓缓在粗糙的石面晕开,洇成一小片暗红。那颜色极静,却仿佛有生命般在蔓延,像是大地无声地吞咽着某种誓言。
我没有抬手去擦。风从巷口斜穿而过,卷起碎叶与尘灰,拂过脸颊时带着边城特有的荒凉气息——干燥、粗粝,混着铁锈和陈年药渣的味道。身后半步,她站着,呼吸轻得几乎融进风里,可我知道她在紧绷。她握着铜镜的手,指节泛白,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凸起,像要将那古旧铜器生生攥进掌心。
玉匣还在袖中震颤,虽已归于沉寂,但那种低频的嗡鸣仍残留在耳膜深处。刚才那一震不是错觉,更非偶然。它是警示,是古老法器对杀机的本能回应。死士不过是前哨,是试探,真正的风暴尚未降临。而他们想要的东西,依旧深埋在这座废墟之下,如同蛰伏于地底的毒蛇,只等时机成熟便噬人咽喉。
我从腰间取出一块皮质地图,动作缓慢,仿佛怕惊动什么。它早已磨损不堪,边缘翻卷起毛,几道折痕裂开细纹,像干涸河床的龟裂。这是第五十二章时,在魔宗一名执事尸身上搜出的物件。那时战局混乱,血染长街,我只是随手一取,以为不过是寻常据点标记、联络暗号。可后来一次次逃亡、追查、拼凑线索,才终于明白——这不是地图,是钥匙。一把通往禁忌之地的通行证,刻满了被抹去的名字与禁忌坐标。
“走。”我说。
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破寂静。话出口的瞬间,连我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不是命令,也不是商议,而是注定。仿佛这条路早已写好,我们只是沿着宿命的刻痕前行。
她没问去哪里。
也不需要问。
脚步声在身后轻轻响起,一步不落,如影随形。她的存在感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极淡,但她总在那里,像一道不会熄灭的微光。我们穿过边城后巷,脚下踩着破碎陶片与朽木残砖。这里曾是贫民聚居之所,如今只剩断壁残垣。昨夜一场爆炸撕开了三间屋舍,焦黑梁柱斜插空中,如同大地伸出的枯骨手指。
药铺后墙就在前方。斑驳的墙面爬满藤蔓,门框歪斜,匾额早已脱落,只剩一个腐朽的横木悬在半空。这里曾是魔宗暗线交接之地,代号“归尘”,专司情报传递与傀儡调运。昨夜死士来过,意味着守卫反而松懈——猎人不会在同一处设两次陷阱,除非他想引诱猎物主动踏入。
我贴着墙根前行,每一步都极尽谨慎。肋骨处传来阵阵钝痛,那是昨夜爆炸时撞墙留下的伤。肺叶每一次扩张都像被铁丝刮过,体内似有碎玻璃在游走。但我不能停。停下就是死亡,不仅是肉体的终结,更是所有过往与誓愿的湮灭。
万道神瞳悄然开启。
视野骤然变化。空气不再透明,而是呈现出细微的能量流动轨迹。三道淡紫色符线横贯前方,彼此交错成网,隐秘而致命。幻阵。以魂识为饵,以空间为牢,一旦误入,便会陷入无限循环的虚妄之境,直至精神枯竭、肉身化尘。普通人踏进一步便再难回头。
我屏住呼吸,脚尖点地,如履薄冰。身形微侧,借着墙影掩护,在符线间隙中挪移。每一次落脚都计算精准,避开能量交汇点。苏瑶紧跟其后,铜镜贴在胸前,镜面微颤,却没有发出丝毫光芒。她在压制共鸣,不让任何波动泄露出去。这面铜镜本是古族遗物,能照破虚妄,但也极易引发阵法反制。此刻她就像一只收拢羽翼的夜鸟,静默中蓄势待发。
绕过第三重阵眼时,地面出现一块刻着蛇形纹的石板。蛇首朝西,七鳞六爪,纹路阴刻,透着一股诡异的古老意味。我蹲下身,用短剑撬动一角,金属与石料摩擦发出刺耳声响。石板应声下沉,下方露出向下的阶梯,幽深不见底,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腐土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就是这儿。”
我说完,目光扫过她的眼睛。她点头,眼中没有犹豫,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像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们顺着台阶下行,百步之后,眼前豁然开阔。
一座巨大的地下密室赫然出现在面前。穹顶高耸,似由整块黑岩凿成,四壁镶嵌着幽绿色晶石,散发出惨白冷光,映得人脸如鬼魅。中央是一池翻涌的赤色液体,浓稠如浆,不断冒着气泡,每一颗破裂的泡沫都释放出淡淡的腥甜味——那是血与灵药混合的气息,掺杂着数百条性命的精魄。
池中央架设着一座青铜丹炉,三足两耳,炉身铭刻着扭曲符文,炉口吞吐着黑烟,一道道灵流从中溢出,被引向赵天霸盘坐的位置。
他就在那里。
双目闭合,双手结印,周身环绕着扭曲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他的手掌每一次翻转,都有细微的血光从池底升起,汇入丹炉之中。那颗尚未凝成的血丹悬浮半空,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符文,正一点点变得完整,宛如一颗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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