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
七岁前的记忆像被浓雾裹住,他只知道自己是在这家孤儿院长大的,十岁那年一场大火烧了半个院子,他被消防员救出来,辗转到乡下的亲戚家,十八岁才回到城里。可他总做一个梦,梦里有个穿红裙的女孩拉着他往井边跑,说 “躲进去就安全了”,可他挣脱了她的手,独自往门外跑,身后传来女孩的哭声和火焰的噼啪声。
“这次不会再跑了。” 陆野深吸一口气,推开铁门。
庭院里的杂草长到了膝盖高,中央的古井被几块木板封着,木板上有烧焦的痕迹。最奇怪的是,井边的泥土里,竟长着一株星野花 —— 花瓣微红,蕊心闪着银光,在荒芜的院子里像一盏小灯。陆野走近,刚想伸手摸花瓣,突然听见井底传来声音。
不是水流声,也不是风声。
是歌声。
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线,和沈星幻境里的童谣一模一样:
镜湖月,照花眠,
忘了归期忘了年……
陆野浑身一僵。歌声里夹杂着细微的水声,像是有人在井底一边唱歌一边流泪。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铜镜 —— 这是从沈府旧物里找到的,镜面裂了好几道缝,平时只能照出模糊的影子,可此刻,镜面突然变得清晰,映出井底的画面:
漆黑的水里,浮着十几个孩子的影子,全都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膝盖上,整齐地唱着童谣。而在最中央,坐着一个穿红裙的女孩,长发垂到腰际,手里抱着一束星野花,唇形开合,正是童谣的调子。
陆野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
他认得那条红裙。梦里的女孩穿的就是这个样子,裙子的下摆有个破洞,是他小时候用剪刀不小心剪的。女孩的头发上别着一朵干花,是他在院子里摘的野菊花,当时他说 “姐姐戴花好看”,女孩笑得眼睛都弯了。
“是你吗?昭昭?” 他哑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
话音刚落,井口突然刮起狂风!封井的木板 “哗啦” 一声被掀飞,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从冰窖里跑出来的。藤蔓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缠上他的脚踝,力道大得像铁绳,把他往井口拖拽。阿毛尖叫着扑下来,咬断一根藤蔓,却被另一根卷住,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阿毛!” 陆野想去救它,掌心的红印突然剧烈发光,一道红光顺着藤蔓蔓延,被红光碰到的藤蔓瞬间枯萎。他趁机翻滚到墙边,刚想扶起阿毛,却看见墙上的涂鸦 —— 是用炭笔画的,已经褪得很淡,却还能看清图案:
一座湖,湖心有个石台,石台上开着巨大的星野花。五个孩子手拉手围成一圈,中间站着第六个孩子,手里拿着花铲,脚下踩着一具燃烧的躯体。画旁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左手写的:
“不要唱那首歌,唱了就会忘记最重要的人。我已经忘了妈妈的样子了。”
陆野的指尖抚过墙上的字,突然想起什么 —— 十岁那年火灾后,他在医院醒来,护士问他妈妈的名字,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妈妈喜欢穿红裙子,喜欢在头发上别野菊花。
沈星坐在车里,手心全是汗。车载导航显示离明心孤儿院还有三公里,可路面越来越颠簸,周围的树林里没有一点声音,连虫鸣都没有。她打开手机,想搜搜孤儿院的更多信息,屏幕却突然黑了,几秒钟后,屏幕亮起,自动播放一段录音,是那首童谣:
镜湖月,照花眠,
忘了归期忘了年……
“关掉!” 沈星慌乱地按手机,却怎么也关不掉。录音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像是有无数个孩子在手机里唱歌。她猛地踩下刹车,车停在路边,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 3:47 a.m.—— 这个时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脑子里,每次轮回重启前,她都会在这个时间醒来。
她推开车门,冷风灌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幻境里的孤儿院一模一样。路边的草丛里,有个东西在发光,她走过去,发现是半枚铜牌,五角星与藤蔓的图腾已经生锈,背面刻着一个 “王” 字 —— 是王素芬的。
沈星捡起铜牌,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素芬姐指甲缝里有星砂。” 她翻出手机手电筒,照向铜牌的内侧,果然看见细小的银砂,嵌在铜牌的纹路里,像星星的碎片。
她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 “明心孤儿院 2003 年”,第一条就是尘封的调查报道,标题已经模糊:《明心孤儿院涉嫌精神控制,儿童出现记忆缺失》。记者的署名是 “苏晚”—— 这个名字让沈星心头一跳,她在林鹤的手稿里见过这个名字,是林鹤的助手。
报道里写着:“记者暗访发现,该院负责人王素芬长期组织儿童吟唱特定旋律,配合药物注射,导致多名儿童出现人格解离症状。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员工称,‘那些孩子像是被掏空了灵魂,只会唱歌和干活’。案件最终因‘证据不足’撤案,王素芬于次年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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