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针,刺破江南三月的薄雾。
沈府老宅在雨幕中静默矗立,青瓦覆着湿漉漉的苔痕,檐角铜铃早已锈死,风一吹便漏出细碎的铁腥味,像极了记忆里铁锈的味道。整座花园像被时间遗弃的坟茔,枯枝在风里抖落最后一点残叶,唯有墙根下那株星野花格格不入 —— 花瓣呈五角星形,边缘泛着幽蓝微光,雨珠落在花瓣上,竟凝而不坠,仿佛从梦里漏出的一粒星屑。
陆野蹲在断墙下,指尖刚触到星野花的茎叶,就被针尖般的凉意刺得缩回手。雨水顺着额发滑落,滴进衣领,冷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三个夜班,这株花总在他值岗时悄然生长,花茎每晚都要粗壮一分,花瓣的蓝光也越发浓郁。
“你到底是谁?” 他低声问,声音被雨声揉得发碎。掌心那枚淡红胎记突然发烫,不是灼烧的痛,是像有人用指尖轻轻摩挲,带着熟悉的温度 —— 这感觉和第八次轮回里,沈星最后触碰他的温度一模一样。
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涌上来:镜湖边的雪地里,他抱着逐渐冰冷的沈星,她手腕的胎记与他掌心红印贴在一起,最后一点光从两人交叠处消散,她笑着说 “下次换我找你”。陆野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雨水漫开,才把那阵窒息感压下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铁门开启的吱呀声,像生锈的关节在呻吟。
陆野瞬间绷紧神经,猫着腰躲到廊柱后。雨幕里,一道黑影撑着黑伞而来,黑衣黑裤,连伞骨都是暗沉的乌木色。那人没有走正门,踩着墙根的积水翻过低墙,落地时竟没溅起半点水花,如同鬼魅穿行于枯枝败叶之间。
陆野的呼吸骤然停滞 —— 那人右手戴着一枚银质扳指,纹路扭曲如藤蔓缠星,竟与他上周在花土中挖出的金属碎片一模一样!那碎片他还藏在口袋里,此刻隔着布料,正与扳指产生隐隐的共鸣,发烫的触感从胸口蔓延开来。
黑影径直走向星野花,蹲下身时,伞沿微微抬起,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是高宇。
陆野的心脏重重往下沉。这位自称沈家远亲的男人,每周都会来老宅探望,每次都带着精致的点心,说话时眼角总是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可管家私下说过,高宇总打听沈府的古籍收藏,尤其痴迷记载家族秘术的卷宗。
高宇从怀中取出一只磨砂玻璃瓶,瓶内盛满暗紫色液体,在雨夜里泛着诡异的光泽。他捏着瓶口的滴管,小心翼翼地将液体滴在花根周围,动作虔诚得如同祭祀。每一滴液体渗入泥土,星野花的花瓣就颤抖一下,蓝光随之明灭。
紧接着,高宇抬起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多了片锋利的瓷片,轻轻一划,鲜血便涌了出来。他将掌心按在泥土里,鲜血顺着花根的纹路蜿蜒而下,被土壤瞬间吸收,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嗡 ——”
星野花突然剧烈颤动,茎干暴涨半尺,花瓣层层展开,蓝光暴涨如白昼,竟将四周雨帘照成一片琉璃色。雨水落在光罩上,化作细碎的银珠滚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血祭之法,他在破碎的梦境里见过无数次 —— 百年前的镜坊密室,一个穿素袍的男人跪在石台前割腕,鲜血顺着刻满星纹的石板流进凹槽,唤醒了石台下沉睡的黑色核心。那时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可此刻高宇的侧脸轮廓,竟与梦中人重合在一起。
“归墟核……” 陆野喉结滚动,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金属碎片。第八次轮回崩塌前,他在镜湖底摸到过同样纹路的碎片,当时沈星说,那是 “寻光会” 的信物。
高宇站起身,望着盛放的星野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就在他转身欲走时,星野花突然轻轻颤动,花瓣缓缓合拢,蓝光也弱了下去,竟像是在…… 目送他离开。
陆野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按捺住冲出去的冲动。他不知道高宇的目的,更不清楚这株花的秘密,贸然现身只会打草惊蛇。可就在他准备顺着阴影撤离时,脚下踩到一截湿滑的枯枝。
“咔。”
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雨夜里格外刺耳,像一根针戳破了紧绷的弦。
高宇的身形瞬间僵住,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般扫过黑暗角落。那眼神不再温和,瞳孔里泛着与星野花同源的蓝光,带着审视猎物的冰冷。
“谁在那里?”
陆野伏低身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掌心的胎记越来越烫,甚至开始渗出血丝,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更诡异的是,那株星野花突然剧烈晃动,藤蔓悄然从泥土里钻出来,缠上他的小腿,力道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拉扯感,像是要把他往花丛深处拉。
“别碰我!” 陆野在心里低吼,猛地挣脱藤蔓的束缚,翻身滚进杜鹃花丛后方。枝叶划破脸颊,刺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扒开枝叶的缝隙望去,正好看见高宇缓步走来,手中的银扳指泛起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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