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铁窗缝隙里漏进的风带着潮湿的土腥味,像无数细针钻进衣领,却压不住那缕若有似无的冷香。陆野站在监舍中央,左脚旧伤传来钻心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肌肉纤维的战栗 —— 那是昨夜与清道夫缠斗时,黑雾灼烧留下的烙印,此刻正随着掌心胎记的搏动隐隐发烫。五芒星纹路像块烧红的烙铁嵌在皮肉里,每一次震颤都顺着血管蔓延,在四肢百骸留下细密的麻痒,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皮肤钻出来。
“吱 ——”
肩头的阿毛突然绷紧了身体,毛茸茸的尾巴根炸成蓬松的球状,黑葡萄似的眼珠死死盯着地面,爪子不自觉地抠进陆野的囚服布料。水泥缝里躺着枚铜纽扣,是昨夜从清道夫身上扯落的,五芒星纹路在应急灯的频闪下泛着诡异的银光,每一次明暗交替都像在眨眼,活脱脱一只窥视的眼睛。
陆野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窜上后颈,顺着脊椎往下滑,冻得尾椎骨发麻。眼前骤然发黑,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猛地钻进鼻腔,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将监舍的土腥味彻底压了下去 ——
昏暗的空间里,无影灯的光晕惨白得刺眼,在地面投下圆形的亮斑,边缘却渗着墨色的阴影。墙上的照片按时间轴排列成蜿蜒的长带,最左端是扎羊角辫的沈星举着三好学生奖状,笑容里还带着婴儿肥;右端却是白发苍苍的她躺在病床上,皱纹里嵌着绝望,每张照片的右下角都标着细密的编号:轮回 7-1 至 7-49。中央的手术台上,玄铁镣铐将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女孩锁得死死的,手腕处的皮肤已被磨出红痕,星形胎记正渗着暗红的血珠,一滴滴坠入下方的玻璃容器,与银色液体融合成诡异的淡紫色,每一滴交融都泛起细碎的泡沫。
“第九次轮回准备就绪。” 穿白袍的男人背对着镜头调试针管,白大褂左胸处沾着未干的暗褐色污渍,指尖划过注射器刻度时没有丝毫停顿,“沈月的伪阴印已稳定在 92%,情感剥离程序启动后,就能彻底取代陆瑶的位置,成为归墟井的新锚点。”
男人缓缓转过脸,陆野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 是高宇。那个从小照顾他和沈星的管家,那个会在雪天把烤红薯揣进他兜里的男人,此刻眼底没有半分温度,只剩机械般的冷漠,连眨眼都带着精准的频率。
“归墟核的能量还够吗?” 镜头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是通过对讲机传来。
“剩余 37%,够支撑到他们反目。” 高宇将针管刺入女孩手臂,针尖穿透皮肤时,女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只要陆野亲眼看见沈星‘杀死’沈月,第三印记就会彻底觉醒,双星之力会自动汇入归墟井,到时候能量缺口能补满。”
女孩突然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喊着 “哥哥”。那双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却死死盯着镜头方向,仿佛能穿透时空看见陆野。那张脸,赫然是沈月!
“嗡 ——”
铜纽扣在掌心突然烫得惊人,陆野猛地回神,踉跄后退撞在墙上,左肋的旧伤被牵扯得剧痛,疼得他倒抽冷气。阿毛在他肩头焦躁地转圈,爪子把囚服抓出几道白痕,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警告声,鼻尖不断嗅着空气,像是在寻找危险的源头。
沈月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烫得他眼眶发酸。他想起火海里滑落的小手,想起那声撕心裂肺的 “哥哥”,想起自己抱着烧焦的布料疯跑时的绝望 —— 原来都不是幻觉。花铲上的铭文突然在脑海中清晰浮现:“阴印灭,阳印存”,笔尖的刻痕都历历在目。原来 “灭” 从不是死亡,是被抽走灵魂,变成维持轮回的燃料,像扔进熔炉的煤炭。就像姐姐陆瑶,三年前 “病逝” 后再也没出现在轮回里;就像现在的沈月,被锁在手术台上榨取力量。
“他们把你们当电池……” 陆野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在水泥地上晕开小小的红痕,“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阿毛突然跃下肩头,四肢并用冲到对面墙角,后肢站立,前爪疯狂刨着水泥地,碎石屑簌簌落在它的绒毛上。陆野忍着疼痛凑过去,心脏猛地一沉 —— 裂缝里正渗出一滴粘稠的黑色液体,像未干的沥青,缓慢地顺着墙缝往下滑,散发着浓烈的腐腥味,与空气中的冷香形成尖锐的对立,刺激得鼻腔发疼。
黑液落地的瞬间,突然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发出细微的 “滋滋” 声,缓缓聚拢成半透明的人形。没有五官,只有苍白的轮廓,却在脖颈处形成一道诡异的弯曲,仿佛正低头审视着他,嘴角的位置向上勾起,透着无声的嘲笑。
“归墟影……” 陆野的声音发颤,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
守灯人残留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带着破碎的画面和文字:这是心宁境溢出的浊念实体,由人类未赎的罪孽凝聚而成,源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终极绝望,专找觉醒者的弱点下手。刚才与清道夫的战斗中,他的愤怒、恐惧,还有对沈星的执念,全都成了催生这怪物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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