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的梆子声从街尾传来时,沈府西厢房的孤灯终于撑不住似的,火苗猛地缩成豆点,又颤巍巍地胀大。墙面上,灯影与雕花窗棂的轮廓搅在一起,像无数只扭曲的手在抓挠,看得人心头发紧。
沈星蜷缩在床角,双臂死死勒着膝盖,将整个人缩成一团。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浸透了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凉得刺骨,可左手掌心传来的灼痛却像要把人烧穿 —— 那枚自出生便跟着她的红褐色星形胎记,此刻竟烫得像刚从炉里夹出来的烙铁,每一次脉搏跳动,都有尖锐的痛感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仿佛皮下正有岩浆在奔涌。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没让痛呼冲出口。这疼太诡异了,不只是皮肉的灼烧,更像是有把钝刀在脑子里反复切割,那些被强行压制的记忆碎片被搅得翻江倒海,争先恐后地往意识表层钻:
是母亲跪在湖边的背影,长发被风扯得凌乱,怀里抱着半面裂成蛛网的青铜镜,哭喊声响得能掀动湖面的涟漪:“千光不灭!轮回不止!” 镜面上的裂痕里渗着黑雾,缠上她的手腕时,沈星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胎记也跟着发烫。
是十岁那年的火场,木梁烧得 “噼啪” 作响,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只能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哭。混乱中,一道灰袍身影冲破火墙奔来,后背已被火焰燎得发黑,却一把将她护在怀里。她埋在那人颈窝,闻到了熟悉的星野花香气,还有一丝淡淡的墨药膏味 —— 和陈伯当年给她包扎伤口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无数个相似的深夜,她从这张床上惊醒,掌心胎记总在渗血,血珠滴落在枕头下的泛黄日记上,会浮现出转瞬即逝的字迹:“阳印醒,阴印陨,双生聚,轮回破。” 可每次她想看清全貌,字迹就会像被水冲过般消散。
“不是梦…… 这些都不是梦……” 沈星的牙齿打着颤,声音细得像蚊蚋。她抬手想去触碰胎记,刚一碰到就疼得缩回手,指尖沾了点温热的液体 —— 胎记竟已开始渗血,血珠鲜红得有些诡异,落在床单上,晕开的痕迹像朵微型的星野花。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轮惨白的月亮从云层后钻出来,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在那些光影交错的缝隙里,一点嫩绿突然破土而出,紧接着,细小的藤蔓顺着砖缝蜿蜒爬行,顶端的芽尖像只试探的小触角,悄无声息地抵到了床脚。
沈星的呼吸猛地顿住。
那是星野花的藤蔓。她认得那带着银纹的茎秆,还有芽尖特有的瓷白光泽。陈伯说过,星野花只长在镜湖周边百里内,百年才开七次,每次花开都伴着命运的逆转。可沈府距离镜湖足有三十里,这藤蔓竟能穿破青砖,一路蔓延到她的卧室,显然是感应到了什么。
藤蔓轻轻缠上她的脚踝,没有施力,只是有节奏地微微震颤,一下,两下,像在敲摩尔斯电码。沈星盯着那抹嫩绿,心头涌起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这株植物与她血脉相连。
“你…… 是在回应我?” 她试探着开口,声音还带着未散尽的痛意。
话音刚落,掌心的胎记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灼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沈星疼得浑身痉挛,眼前骤然一黑,意识像被狂风卷着的落叶,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
【幻境?血色花田】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沈星就踩在了柔软却冰凉的土地上。她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紫色花海中,每一朵花都长得和星野花一模一样,可花瓣却是诡异的血红色,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风刮过花海,花枝摆动时竟发出细碎的骨骼摩擦声,“咔嗒,咔嗒”,像万千亡魂在低声絮语。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闻多了让人头晕目眩,沈星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却发现掌心的胎记还在隐隐发烫,像是在给她指引方向。
不远处的花田中央,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人披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袍,背对着她,肩头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猴,正不安地抓挠着衣料 —— 是阿毛,陆野养的那只。
“陆野?” 沈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花瓣被踩碎,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血。
那人缓缓转过身。
是陆野,可又不完全是她认识的那个陆野。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曾经清亮的双眼此刻空洞无神,瞳孔深处竟浮着层层叠叠的纹路,像老树干上的年轮,转得人头晕。他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渗着血,血滴落在花瓣上,立刻化作一朵微型的星野花,可刚绽放就枯萎成了灰。
“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还带着奇怪的回响,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第七次轮回开始前,我们只剩十七小时。”
“轮回?什么轮回?” 沈星快步冲上前,却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你在说什么?还有阿毛,它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高家抓起来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涌到嘴边,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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