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针,密密地扎在沈府老宅的瓦片上,溅起的水花在窗棂上晕开深色的斑痕。檐角铜铃被风扯得乱响,那声音褪去了往日的清脆,竟像含着泪的低语,在空荡的回廊里断续呢喃。沈星站在祖宅东厢房的门槛内,靴底沾着的泥点还在滴水,视线却被墙角那抹紫檀色牢牢吸住。
是一张雕工繁复的镜台。
台身缠绕着半枯的藤蔓,蒙着的灰尘厚得能按出指印,显然百年未有人触碰。可就在她踏入这间屋子的刹那,左臂锁骨下方的胎记猛地发烫 —— 不是灼烧的刺痛,而是一种鲜活的共鸣,像沉睡的心脏忽然与另一个脉搏对上了频率,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细微的震颤。
沈星下意识按住胎记,指尖的温度竟比皮肤更高。她缓步上前,靴跟踩过积灰的地面,留下清晰的印记,像在空白的记忆里刻下坐标。镜台中央的凹槽终于撞入眼帘,五角星形的轮廓流畅而精准,边缘还残留着未完全氧化的鎏金,与她胎记的纹路严丝合缝,连最细微的转折弧度都分毫不差。
“怎么会……” 她轻声呢喃,指尖悬在凹槽上方半寸,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吸力,像有双无形的手在牵引。
三天前的画面突然冲破记忆的闸门。西院老槐树下,那株新生的星野花幼苗顶着晨露破土而出,淡紫色花瓣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就是那一夜,天空裂开极光般的彩带,陆野手中的银饰突然挣脱掌心,碎片在空中自动拼接成星形,针尖大小的光点从银饰中溢出,在夜色里拼出指向北方的箭头 —— 那是归墟核所在的方向。
自那以后,她的梦境便成了没有出口的迷宫。
每晚子时,古镜总会准时浮现在镜湖中央,镜面如墨却不映人影。她看见燃烧的城市在镜中坍塌,滚烫的灰烬落在雪白的花田上;看见一双紧扣的手,左手的指节有块熟悉的疤痕 —— 那是陆野当年为救她被玻璃划伤留下的印记。而每一次梦到尽头,总有个温柔的女声在耳畔盘旋,带着穿透时空的恳切:
“把血滴进去。”
起初她以为是祖宅的阴气作祟,直到昨夜翻找沈月书房的旧物时,那本泛黄的《星野谣》琴谱从书架坠落。夹在其中的照片飘落在地,画面里正是这张镜台的特写,雕花的纹路、积灰的角落,与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样。照片背面的字迹娟秀却凌厉,与沈月平日温和的笔锋截然不同:
“星纹入骨,方启心宁。”
最让她脊背发凉的是右下角的日期 ——2073 年 6 月 9 日。
一个距今还有四十年的未来。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照片的边缘被捏得发皱。就在这时,阿毛突然撞开虚掩的房门,湿漉漉的毛发上沾着草叶,嘴里叼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片。那是之前散落的银饰残片之一,边缘还留着子弹划过的凹痕。它将残片轻轻放在镜台前,前爪扒着沈星的裤腿,仰头望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竟浮着泪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沈星的心猛地一沉。
不是偶然,不是幻觉。
是召唤。是跨越了时间的指引。
烛火在风里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沈星从衣襟里摸出那把小巧的银刀 —— 是陆野在花房给她的,刀鞘上刻着细碎的星纹。她深吸一口气,刀刃划过指尖的瞬间,尖锐的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血珠慢慢渗出,殷红得像刚摘下的星野花瓣,在苍白的指尖格外刺眼。
她缓缓将手指靠近镜台中央的凹槽。
距离三寸,胎记的震颤突然加剧;距离一寸,镜台表面的灰尘开始跳动;当血珠终于触及凹槽边缘的刹那 ——
“嗡!”
整座镜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紫檀木的纹路里渗出幽蓝色的光,像有无数星辰被困在木头深处。沈星被震得后退半步,指尖的血珠已融入凹槽,顺着星形纹路蜿蜒流淌,所过之处,鎏金纹路骤然亮起。尘埃在光晕中狂舞,铜镜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动,原本模糊的镜面变得清晰如水晶,却偏偏映不出她的身影。
一道幽紫色的能量流从凹槽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交织成立体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微微偏移,猎户座的腰带连成直线,无数光点沿着轨迹流动,最终汇聚成一道耀眼的光路,直指镜湖南岸的密林 —— 那是祖宅废墟之下的方向。
“归墟核的入口……” 沈星喃喃自语,掌心已被冷汗浸湿。
就在这时,镜中的影像骤然变换。
陆野的脸赫然出现。
他正蹲在潮湿的地下室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掌心捧着拼接完整的银饰,银饰的光芒映得他眼底发白。四周的墙壁布满烧焦的符号,地上散落着碳化的纸片,隐约能辨认出 “维度锚定”“第九次轮回” 的字样。他嘴唇微动,似乎在诵读着什么,指尖划过纸片上的字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在读父亲的研究笔记……” 沈星的心跳撞得肋骨发疼,她伸手想触碰镜面,指尖却只碰到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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