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畔的风自水面掠过,裹挟着湖底淤泥的腥气与星野花腐烂的微苦,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月光被厚重云层撕碎,碎银般洒在沈府后院那片荒芜的药圃上,映出几道歪斜的影子 —— 那是枯死的星野花残枝,细瘦的茎秆在风中轻轻摇曳,断口处凝结着深褐色的汁液,仿佛仍在挣扎着呼吸,却只剩徒劳的痉挛。
屋内,烛火微颤,灯芯爆起细碎的火星,将千光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宛如鬼魅。
星野千光靠坐在床沿,背脊绷得笔直,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顺着鬓角滑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他手中攥着一枚银饰,巴掌大小,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光滑圆润,中央刻着一朵半开的星野花,花瓣呈螺旋状扭曲,纹路细密如蛛网,像是一道未完成的符咒,又似某种血脉的图腾。
这枚银饰,是他从母亲遗物箱底翻出的唯一信物。红木箱子里堆满了母亲的衣物、琴谱,唯有这枚银饰被藏在丝绒布袋里,袋口系着母亲常用的青绿色丝绳。这些年,他带着它追查身世,从瑞士到镜湖,从孤儿院到沈府,它是唯一的线索,也是唯一的慰藉。
可今夜,它竟开始发烫。
不是普通的温热,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灼烧感,仿佛银饰内部有岩浆在流淌,又似某种沉睡的意识正缓缓苏醒,顺着他的指尖钻入经络,一路烧向心脏。千光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如同被无形的针扎入,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
“又来了……”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恐惧。
这不是第一次。自从七日前,他在花园假山后发现那条盘绕如蛇的星野花根系以来,类似的异象便频频发生。
起初是梦。梦里总有个穿白衣的女孩站在镜湖中央,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垂落水中,随波荡漾,发梢缠着细碎的银纹。她的肩胛处有一块胎记,形状与他锁骨下方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像是浸了墨的星辰。他想靠近,想看清她的脸,可脚下的湖水总会突然结冰,将他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孩的身影渐渐透明,最终消散在雾气里。
然后是记忆碎片。零散、混乱,却带着强烈的熟悉感,像是别人的人生硬塞进他的脑海:一间昏暗的小屋,药炉咕嘟作响,药香混杂着苦涩的草药味,窗外雷雨交加,闪电劈开夜空时,能看见墙上贴着的泛黄年画。一个穿着蓝布褂的女人抱着他,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哼唱童谣,歌词模糊不清,唯有一句反复回荡,如同魔咒 ——
“双星同辉,命途相逆,一归明焰,一堕幽隙。”
接着,便是身体的变化。
他的胎记开始发热,尤其是在午夜子时,温度高得几乎能点燃布料,皮肤下的纹路会隐隐发光,像是有银蛇在游走。更诡异的是,每当他靠近沈月或陆野,那种灼痛便会加剧。面对陆野时,是类似共振的麻痒;而面对沈月时,却是一种既排斥又吸引的牵引力,像是两块同名磁极,既想远离,又被牢牢吸附,心口会传来密密麻麻的钝痛,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在拉扯。
而今晚,一切来得更加猛烈。
千光猛地闭眼,试图用深呼吸压制脑海中翻涌的画面。可那些影像如决堤的潮水,带着呼啸的风声涌入 ——
一间老旧病房,白色的墙壁因潮湿而泛黄,墙角结着蛛网,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气息,刺鼻又沉闷。一个瘦弱苍白的小男孩躺在病床上,手臂细得像芦柴棒,手背上插着输液管,胶带粘得皮肤发红。床边坐着一位年轻女子,面容温柔,眼角却藏着深深的忧虑,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男孩的额头,声音低得像耳语:“别怕,妈妈在这里,很快就会好的。” 男孩想抬手抓住她,却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的眼眶泛红,一滴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画面一转。
隔壁病房,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光线更冷,窗户紧闭,拉着厚重的深灰色窗帘,只漏进一丝微光。另一个男孩躺在床上,脸色青灰,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守在他身旁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旧式白大褂,袖口沾着药渍,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记录本,眉头紧锁,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他忽然抬头,望向窗外的雷雨,喃喃道:“奇怪…… 怎么体温完全同步了?连脉搏波动都分毫不差。”
紧接着,两幅画面重叠、并列,如同镜像 —— 两个男孩,两张病床,两间相隔百里的医院,却在同一时间出现相同的症状:高烧四十度不退、脉搏紊乱如鼓点、锁骨下方的胎记发黑、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 他们的胎记位置完全相同,都在左锁骨下方,形状如一朵未绽的星野花,边缘带着细微的银纹,像是被人用针细细绣上去的。
千光猛然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中衣,贴在皮肤上黏腻刺骨。他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碎肋骨,耳边还残留着记忆里仪器的 “滴答” 声,还有母亲压抑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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