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一口倒悬的井,黑得能吞噬所有声响与光亮。
风从镜湖方向吹来,带着潮湿的水汽与星野花初绽时那种微苦的清香,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在脸上,凉得刺骨。月光落在陆野肩头,像一层薄霜,又似某种无声的审判,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废弃孤儿院斑驳的铁门上,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他站在那里,指尖攥着一部早已停机的旧手机,屏幕上的裂痕纵横交错,如同心宁境中那些被执念撕裂的镜面,每一道都刻着无法愈合的伤痕。
指尖在冰凉的键盘上迟疑地滑动,触感粗糙,带着岁月的磨损。草稿箱里,一条短信静静躺着,标题空白,收件人栏一片虚无,只有内容孤零零地悬在屏幕中央,短短一行字,却重得像压在他心上的巨石: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请别找我。我不是逃,是替你活着。”
这行字,他已经写了七遍,删了七遍。每一次敲下,都像是把心脏剖开一次,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痛苦、不敢承认的懦弱、无能为力的绝望,都随着键盘的触感蔓延开来。可这一次,光标停在末尾,他没有按删除键。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第七次轮回的轨迹偏移率早已突破临界,再无回头的可能。
一、裂隙之前:沉默的守望者
三年前,沈星第一次在梦中听见那首童谣:“镜湖月,照花眠,忘了归期忘了年……”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首贯穿百年的歌谣,是苏晚临终前哼唱的最后一曲,是所有“种忆者”命运的序章,更是刻在他骨髓里的诅咒。
而陆野,早在沈星觉醒星形胎记之前,就已背负起不属于他的宿命。
他是被选中的“断时匠”——一个游走于时间裂缝之间,修补记忆断点的存在。但他从不是天生的能力者,而是以“替代”之名,被强行植入星髓的人造继承者。他的体内流淌着不属于自己的血脉,每使用一次能力,就会被一段陌生的记忆侵蚀,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片段,便会像被潮水冲刷的沙画,渐渐模糊、消散。
代价,沉重得令人窒息。
他曾清晰记得母亲的脸,记得六岁那年她为他包扎烫伤的手指时,指尖的温度和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他也曾记得父亲的声音,在暴雨夜教他拼装木制风筝,耐心地告诉他“逆风才能飞得高”。可如今,那些温暖的画面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被雨水泡烂的老照片,再也看不清细节。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段不属于他的过往:林鹤年轻时在镜湖畔喂猴的画面,猴子“雪星”蹲在他肩头,眼里满是依赖;苏晚抱着莲花纹布袋走向火场的身影,红衣在火光中翻飞,决绝而悲壮;还有那个从未谋面的“姐姐”,穿着红裙站在雪地里回头一笑,眉眼间竟有沈星的影子……
他们说,这些是传承的记忆,是成为“断时匠”的荣耀。
可陆野知道,这些是偷来的灵魂碎片,是压垮他自我认知的重担。他常常在深夜惊醒,分不清自己是谁,是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陆野,还是承载着无数人记忆的容器?
所以每当沈星用琴声唤醒某段尘封往事时,陆野总会悄悄转身离开。他怕听到熟悉的旋律,怕某一刻突然想起——自己究竟是谁的孩子?或许,从被植入星髓的那一刻起,“陆野”这个名字,就只是一个空洞的代号。
他曾在镜湖旁问过陈伯:“为什么是我?”
老人只是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望着远处泛着涟漪的湖面,轻声道:“因为你愿意替别人痛。”
那一刻,陆野彻底明白了:他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成为主角,而是成为影子,默默守护,然后在完成使命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不带走一片云彩。
二、血斑之下:姐妹的宿命齿轮
与此同时,市立医院VIP病房内,灯光柔和却照不进角落的阴影。
沈月正对着镜子涂抹药膏,指尖冰凉的药膏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她的右臂自手腕蔓延至手肘,一片漆黑如墨的星形斑纹静静扩散,边缘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搏动,吞噬着她仅剩的生命力。
医生诊断为罕见的遗传性皮肤病,建议转诊神经科或免疫科,语气中带着无能为力的惋惜。
只有沈月自己知道,这不是病。
这是“阴印”的觉醒,是她与生俱来的宿命。
双星血脉的秘密,早在她签下守护契约的那一刻就已揭开——沈家姐妹生来便共承“阴阳星印”。阳星得生,阴星承劫;一人获得光明与力量,另一人则必须承受黑暗与反噬。当年父母的双星实验失败,导致实验体暴走,最终双双殒命于镜湖底的能量核心爆炸。而真正的幸存者,并非外界传言的“唯一活口沈星”,而是同时存活,却被迫隐藏身份的两人:沈星(阳星),沈月(阴星)。
为了保护妹妹,沈月在十五岁那年,主动签下了守护契约,将自己的生命力转化为屏障,压制沈星体内暴走的潜能。代价是,她必须不断吸收负面情绪与时空裂隙溢出的能量污染,久而久之,身体便逐渐被“阴印”吞噬,黑斑从锁骨蔓延,一点点侵蚀她的皮肤,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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