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如磐石般冷硬。他盯着周伯的眼睛,一字一顿,问出了只有极少数真正知晓当年内情之人才可能回答的问题:
“你说雪庐东厢,腊月风雪夜。”他的语气冰冷如铁,“我八岁前,住在府中何处?为何最终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边陲小镇?”
周伯闻言,猛地低下头,肩膀因剧烈的情绪和回忆而不受控制地颤动,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片刻,他重新抬起头,老泪再次涌出,声音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从记忆深处挖出:
“您……您住在雪庐东厢,第三间房。房里陈设简单,您床头的墙上,挂着一盏青瓷莲花灯,那是您母亲……留下的。那晚……那晚风雪大得吓人,天都像是要塌了……七宗的那些畜生……杀进了府里……”
老人的声音开始哽咽,带着巨大的痛苦:
“老夫人……把我叫到内室,把您从暖阁里抱出来,用她自己的白狐裘把您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她把我拉到跟前,看着我的眼睛说:‘周福,带孩子走!快走!别回头!’……我背着您,从后花园假山的密道钻出去,刚到城外三里处的乱葬岗……就、就遭遇了截杀……”
周伯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
“我……我拼了这条老命,杀出重围,背上挨了三刀……昏死过去前,我只记得把您塞进了一个被雪半掩的破窑洞……等我再醒来……您……您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血迹和打斗的痕迹……我以为……我以为您也……”
后面的话,被更汹涌的泪水淹没。
陈无戈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一直紧握着刀柄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松开了一线。
雪庐东厢第三间房,青瓷莲花灯,白狐裘,城外三里乱葬岗,破窑洞……这些细节,分毫不差。当年他被老酒鬼发现时,确实是在一个破败的窑洞里,身上裹着的,正是一件沾满血污、破损严重的白色裘皮。这些事,除了当事人,绝无可能被外人如此清晰地知晓,更不可能编造得如此吻合。
他看向周伯的眼神,终于褪去了一丝最外层的冰寒,但警惕依旧。
“既然如此,”陈无戈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审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座老宅……”
“我活下来了。”周伯努力平复着呼吸,抹着眼泪,“带着一身伤,像个孤魂野鬼……我知道主家在这北地还有一处极隐秘的祖宅,是初代家主修行之地,后来渐渐荒废,知道的人极少。我……我就一路乞讨、躲藏,花了半年时间,才摸到这里。这宅子地下,有先祖修建的避难密室……我就藏了进去,一藏……就是十二年。”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这荒芜的院落,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我知道……我知道陈家不会就这么亡了。血脉……总会有延续。我在这里等着,清理暗道,维护机关,不能让这最后的根彻底荒废。我知道……您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陈无戈脸上,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希冀与坚定:
“只要陈家还有人在,只要《primal武经》的传承未断,希望……就还在。”
陈无戈沉默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转过头,目光与身后的阿烬交汇。
阿烬一直安静地听着,苍白的脸上神情专注。此刻,她迎上陈无戈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他说的是真的……我能感觉到……这宅子下面,很深的地方……有东西……在呼唤,在……叫我。”
周伯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阿烬。当他看清阿烬的容貌,尤其是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却与他记忆中某些传说记载隐约相符的奇特气息时,他的眼神骤然变了。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敬畏、恍然,以及更深悲伤的复杂眼神。
他下意识地,颤巍巍地弯下腰,膝盖微曲,竟是要朝着阿烬的方向跪拜下去!
“不可!”
陈无戈反应极快,上前一步,伸手稳稳托住了周伯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
“周伯,”陈无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不必如此。我早已不是当年府中的少爷。如今的陈无戈,只是一个挣扎求生、想保护身边人的猎人。没有什么少主。”
周伯被他托着,无法跪下,只是连连摇头,老泪纵横:
“不……不……您是!您是陈家最后的血脉!是武经唯一的传人!老夫人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过……‘武经不会亡,它会……等他回来’!您身上的战魂印记,就是铁证!那是只有陈氏嫡系血脉,在特定机缘下才能觉醒的传承之证啊!”
战魂印记!
陈无戈的心脏再次重重一跳。他想起了月圆之夜左臂浮现的赤金纹路,想起了每一次生死关头体内奔涌的、仿佛源自远古的热流,想起了与阿烬焚龙纹产生的奇异共鸣……原来,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早已镌刻在血脉深处的宿命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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